元朔帝常在宫内,特别是贵妃有了身孕,便更极少出游,从?前还?有兴致,常到臣子家?中宴饮,如今几乎眼珠不错地盯着贵妃一人,生怕她有些闪失,沈幼宜不免就对赵王这番言辞持怀疑姿态,不管他认不认得出萧彻,可对?于?内眷见外臣,不免存了?些偏见。

然而?这样的机会来得却极快,突然到沈幼宜也没有料到。

太子上了?一份奏疏,想着自请废位,去皇寺里做一个清修的僧人。

元朔帝夜里批过许多奏折,见她还?不肯睡,且这几日睡得都迟,有心消耗一番她的精力,才叫她读些奏疏给他听,没想到竟拣出来这么一份不同寻常的奏疏。

一册薄薄的文书,沈幼宜握在手中,都觉得发烫。

她没想到太子竟会有一日想要遁入空门……不说能力如何,他是极有欲/望且不择手段的男子,如何甘心青灯古佛,做个苦行僧。

难道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

她不敢抬头?看元朔帝的眼睛,其实在君父眼里,太子自身的罪过远远不到非得出家?修行的份上,他甚至仍可以作为储君暂且立在这个位置上,万一她生不出皇子,太子的孩子起码还?可以登上皇位。

而?且她现在做了?母亲,微微能理解父母对?孩子的纵容,即便不会将万里山河留给这个儿子,一片封邑还?是有的,可出家?这种事?情,大多数父母都难以割舍。

然而?元朔帝的反应虽有意外,却远比她想得要平静,招了?招手教她坐近些,恬静道:“宜娘在怕什么,又不是你教唆他写这些东西的。”

沈幼宜倚靠在他肩头?,闻言侧过身去不理人:“我腹中的孩子尚不知男女,谁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低声道:“我也舍不得教郎君伤心,陛下一片慈父心肠,定?然舍不得这个孩子出家?落发,太后娘娘也是一样。”

做皇帝当然有许多狠心,储君只有一个,一旦动摇,便很?难转圜,但元朔帝对?这个儿子一向还?是照拂的,不缺东宫衣食,也没时常派人到东宫去申斥,吓得太子惶惶不可终日。

元朔帝把玩她柔腻温软的手,像是摩挲一方玉石,过了?片刻道:“宜娘是个看得开的人,可子惠未必,他记事?起朕便对?他寄予厚望,他登高跌重,难免心中大乱,担忧宜娘对?他赶尽杀绝。”

生逢盛世之初,这是幸事?,也是不幸,他年轻时经历过的凶险要比这多上数倍,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孩子的脆弱,先前的几位祖先也有废立之事?,不过是将太子远远贬出都城,很?少有亲自下旨杀子的。

只是对?比登上君位的荣光,这些许的残羹冷饭就显得凄凉。

太子失去了?宜娘,又要从?东宫的位置跌下,便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自暴自弃到这种程度,元朔帝默了?默:“朕原本是打算教他到南边去,他喜欢山水,又没领过兵,寻一处富贵养老之所即可。”

沈幼宜原本不该掺进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她轻轻道:“太子还?年轻,又久不见陛下,父子久隔,难免生疑,陛下若当真不愿他受佛寺之苦,何不亲身到东宫去探视一回,教太子知道父亲的心意,不必为过往烦忧……这奏疏经手的人极少,若他只是一时任性?,日后再想回到红尘,却也不那?么容易了?。”

元朔帝有一点意外,面上露出些柔和的态度:“宜娘不恨他了??”

她盼着太子死,又不是一日两日,都能为那?个男子献身于?他了?,有一日竟能说出这些话来。

沈幼宜瞥他一眼:“陛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元朔帝轻缓道:“有什么分?别?”

“假话自然是不恨了?,我有了?陛下和孩子,自然要以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