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应该不算大,大概连路都不会走,做父亲的就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吗?

太子勉强压抑住心底出格的念头,柔声道:“是东宫需要一个太子妃、父皇想要一个皇孙……可我不需要。”

正当盛年的储君需要生育,太子不敢想象倘若这个儿子出自太子妃腹中,他是否会纵容宜娘日后杀死这个孩子。

甚至他为了教心爱的女子回头,亲手扼死襁褓里的婴儿呢?

宜娘入宫之前,父皇对待妃妾一向无所偏爱,没有子嗣的嫔妃们享受着应有的荣华,也要遵守宫规,一应服饰仪仗不许僭越品级,私下即便斗得再狠,也不敢闹到父皇面前。

可他不一样,他为了保全储君的贤名,已经失去过宜娘一次,一旦做了天子,断不会舍得再委屈她,不要说一个贵妃的位置,就算是皇后和太子的位置,又怎会舍不得给呢?

太子不敢想日后若他们二人有了孩子,他能不能做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严父,他扯下腰间的玉佩,硬塞到她手中,目光湛湛,亮得惊人:“阿臻,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手掌被他包裹起来,被迫握住那枚玉佩,饶是沈幼宜从前有过这样的幻想,可还是被太子惊到了。

数年不见,他是怎么了?

从前他犹豫不敢提及的东西,现在对卫贵妃却慷慨大方,随口许诺下来。

“那也不成!”

沈幼宜还像当年赌气似的,倏然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拿帕子擦眼泪:“你今日哄了我,回到东宫就去睡那些女人,继续和她们生孩子,我怎么知道你的真心!”

太子没料到今日的宜娘竟十分好哄,心底欢喜得厉害,不觉莞尔,轻轻扯住她一片衣袖:“那我要怎么做,阿臻才肯理一理我?”

“我在行宫孤孤单单,你在东宫里也不许快活!”

沈幼宜半转过身来,悄悄打量太子的神情,却恶狠狠道:“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子嗣,日后再不许你碰她们,你要是敢对不住我,我就敢去勾引陛下!”

太子将她那别扭吃醋的模样瞧了又瞧,他有过的女人不多,也不算很少,对女子的争宠早已烦不胜烦,总是希望妻妾和睦的,可宜娘又要嫉妒、又要当着他的面“红杏出墙”,他却打心底生出几分欢喜来,甚至如释重负。

原来她心里真正在意的竟是这个!

太子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好只要你心底一直念着我,我再不去就是了!”

他应承得太快,沈幼宜笑意微僵,眉心不可察觉地蹙了蹙,回身时慢慢露出一点笑意:“你当真这样想?”

四下并无旁人,他们不过是一对破镜重圆的少年男女,什么身份的阻隔都不足以束缚住他,太子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眼前心爱的女子,指天誓日:“我以后若再有负于你,就教我众叛亲离,身死国灭,背负万世骂名!”

还未及他说完,美人柔若无骨的手已经隔空虚按在他唇上,怀袖飘荡,幽香从搅得人意动心乱,太子俯身看去,她双目盈盈,清泪蜿蜒而下,凝结成珠,断断续续滴入衣襟。

沈幼宜望着太子,眼圈微红道:“既然殿下心里一直有我,为何我丧夫之后您不来提亲呢?”

这哀恸里真假掺半,无论是对沈幼宜,还是卫兰蓁,太子许下诺言的时候或许都是真心的。

眼前的男子固然温柔深情,权势也是一等一的,为什么她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总有那么多的为难、那么多的不得已,最后只留下她们自己?

她的尾音绵长,似有眷恋不尽,含着泪的眼睛如一汪泉,将他的心也浸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