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好了”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带着残忍的意味再?次喷在她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
“再?来跟我?说?‘侍寝’两个?字。”
说?完这明显带着怒气?的?话语,他毫无征兆地、猛地直起?了身。
笼罩在崔韫枝身上的沉重阴影和压迫感骤然消失,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沈照山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睨着榻上因屈辱和霎时的?震惊而微微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的?她。
他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在她因剧痛蜷缩、因羞辱而颤抖的瞬间,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如同被针刺般的复杂情绪,但那?情绪转瞬即逝,被更深的?东西?覆盖。
他甚至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帐门走去,玄色的?皮靴踏在毡毯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掀起?的?毡帘外、融入帐外呼啸的?秋风中的?前?一刹那?,一个?冰冷、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风本身刮过岩石的?声音,缓慢地、却又不带任何停留意味地传了回来,清晰地落入崔韫枝的?耳中:
“……人,我?可以放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毡帘重重落下,彻底隔绝了他消失在不大好的?天气?中的?背影,也隔绝了帐外愈发劲烈的?秋风。
帐内烛火仍然跳动着。
崔韫枝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床上。伤口依旧很痛,身体依旧冰冷,可心头那?片巨大的?屈辱阴影,却被那?最后几个?短短字搅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茫然、更加空洞、也更加深刻的?混乱和冰冷。
他答应了?
刘大人是?不是?能活着回长?安了?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冰凉的?脸颊。她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心底那?片被那?刻薄的?话语和最后的?应允搅动得翻天覆地、再?也无法平静的?巨大漩涡。
他放了人。
可她又该怎么办呢?
*
在那?之后,崔韫枝很久都没有见到沈照山,每日只有栗簌来,给她讲讲外面的?事情,偶尔还给她说?两个?笑话,崔韫枝也总是?很配合地跟着她笑。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被软禁在了这儿。
没人再?提侍寝的?事情,却也没有放人的?音讯,崔韫枝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只能在这空旷的?帐子里,日复一日坐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知道某个?难得的?晴天,天气?飒爽,栗簌给她带来了一身新的?秋装,说?,主?子让她去大青草山上。
崔韫枝起?初并没有多想,像个?没有灵气?的?破布娃娃一样,一言不发地跟着栗簌去了。
秋日的?昆戈,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却染上了另一种更为深沉的?苍凉。
天空是?高远而寂寥的?灰蓝色,几缕薄云如同撕碎的?棉絮,被凛冽的?北风拉扯着,漫无目的?地游荡。
广袤的?草原不再?是?盛夏时一望无际的?碧绿,而是?呈现出一种衰败的?、夹杂着枯黄与深褐的?辽阔。风掠过草尖,发出低沉而萧瑟的?呜咽,卷起?零星的?枯叶和草屑,打着旋儿,又无力地落下。
崔韫枝裹着一件厚实的?羊毛斗篷,站在大青草山一处背风坡上。
山风猎猎,吹得斗篷的?下摆狂乱地翻飞,也吹乱了她未加簪钗、只用一根素带松松束起?的?长?发。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显得少女更加像个?瓷人似的?。
病弱西?子胜三分,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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