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山。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 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男人望着她,过了几个呼吸, 才开口:“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音调却看不出任何欺负来?,仿佛一座永远没有生气的佛像。
崔韫枝的脑海中?无端浮现?出那日去呼衍部时,博特格其那冷冰冰的、淡然的语气, 和全然没有丝毫歉意的话。
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出生于同一片天地, 喝着同样的羊奶长大,所以同样没有心。
这个念头不知为何,此?刻忽然弥漫在?少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静静地望着沈照山, 想张嘴, 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两相望,竟无言可说。
崔韫枝眼角划下一道泪来?,那日大帐中?沈照山的话一个字又一个字地钉在?她骨血里,叫嚣着,诉说着她的不自量力和可笑。
她甚至分不清, 到底哪一个沈照山才是真实?的了。
那个无数次在?危急情?景下救下自己的是她,无数次捉她回来?的,不肯放她回家的也是他;带着她去篝火大会?跳舞的是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强横地占有了自己的也是他;抱着自己策马,给自己摘棘棘果的是他,在?大帐中?,说自己是个玩物的也是他……
到底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他?
哪个是存在?于自己身边的?那个是痛苦之下臆想?
崔韫枝分不清。
最后,少女的思绪停留在?儿时,深深的夜色中?,静谧的宫墙外,一点儿一点儿,铁锹埋人的声音。
命吧?
如果自己当时不那么害怕,上?前去,阻止那些侍卫和太?监,兴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后悔药?
崔韫枝看着眼前说了两个字后便又沉默着不言的男人,眼泪洇湿了枕头。
“沈照山,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最后的最后,少女出声,每个字中?都带着颤抖和无尽的苍白。
沈照山,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这话一落地,沈照山削果子?的动作就一顿,他扭头,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崔韫枝一眼,而后了然道:“殿下想起来?了。”
这个想起来?,不仅仅是指她想起来?了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更是指,而是那些被遗忘到角落的记忆。
崔韫枝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自己肩上?的伤口隐隐泛着疼痛,好像撕扯着又崩裂了。
可分明她躺在?这里,都没有动弹。
滴答、滴答,崔韫枝分不清那是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是自己眼泪流动的声音,只觉得痛。
沈照山想继续削那果子?,却发现?他从来?没有抖过的手现?下却是连个果子?都拿不稳了,他有些烦躁,想将?果子?扔出去,那削了一半的小东西滚至指尖时,又堪堪停住了。
算了,和一个果子?置什么气呢。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少女方?才的话,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殿下,你想多了。”
男人仍然坐在?一般,他微微转过头来?,俯视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心上?没有来?地一阵绞痛。
这太?奇怪了。
但?他向来?不会?被自己微弱的情?绪所左右,就算是布局的失利和战场的变化?,他也能以一种始终如一的神色和心态步步盘算,更遑论是个小姑娘了。
他想到女人临走之前说给自己的话,再次坚信,自己所做的并没有什么错。
“那时候就算你母后不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