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气吗?”
第81章 当年事 那就让它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沈照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眼?前是连绵不绝、仿佛永无尽头的雨幕。冰冷的雨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砸在皮肤上,生疼。视野所及,只有灰蒙蒙的水雾, 吞噬了天地, 也吞噬了方向。
他只是在跑。没有目的, 没有缘由, 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恶鬼在追赶,又或者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湿冷和绝望。
沉重的泥泞拖拽着他的双腿, 每一次抬脚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胸腔里火烧火燎,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直到筋疲力竭,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跪倒在泥泞里。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膝盖以下的衣料,寒意刺骨。
他茫然地抬起头,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模糊了视线。他在等谁?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但随即, 一片更深的空茫攫住了他。等谁?
谁都不会来。
就?在他蜷缩在泥泞中,几乎要被这无休止的雨水淹没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带着陈旧褪色的光泽, 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雕梁画栋的将?军府门前, 年幼的他被父亲沈瓒紧紧抱在怀里。
祖母沈老夫人倚着门框,泪流满面?,沈老将?军面?色铁青,尽管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却还是因为?修养而没有发作, 已经开始鬓生白发的老将?军转过?身去,对自己小儿子沈瓒说?,只当没有生过?你?。
周围是族叔们愤怒的指责和仆人们躲闪的目光。
父亲执意要娶他的母亲,一个来自昆戈草原的寡居女子。曾经最受宠爱的幺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拉着“不会”说?话的妻子,离开了那?座在北境燕州的地界上矗立了几十年的府邸。
马车驶离时,沈照山趴在车窗上,看着祖母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忽,看着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燕州城郊,半山腰。阳光正好,照在父亲汗流浃背的脊背上。那?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此刻正抡着斧头,一下下砍伐着木材。
母亲穿着简朴衣裙,在一旁生火做饭,她从没有说?过?话,只是经常沉默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一座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木屋在他们手中一点点成型。简陋却充满了松木的清香和一种朴实?的希望。那?是他们的家。
他的出生给这个清贫却温暖的家带来了更多?的笑声?。父亲笨拙地抱着他,母亲哼着古老的昆戈歌谣,阳光透过?新开的窗户,照亮了父亲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彩。
偶尔,经常偶尔,他也能吃到老祖母接济来的烧鸡或者腊肉,不远的国公?府里,其实?有人在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后来他大约七八岁了。小木屋前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沈老夫人真?的老了,头发几乎全白,但眼?神依旧慈和,带着深深的思念和愧疚。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沈照山的头。沈老将?军虽然年逾古稀,腰板依旧挺直如松,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家三口,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