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始终空洞,没有落在粥碗上,没有落在沈照山身上,只是固执地?、茫然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祈福结,或者更远的地?方?。任由他喂食,只是随着沈照山的动作微微张口又吞咽下去,仿佛进食只是维持这具躯壳暂时留在这世间的法子。
沈照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
他有无数的话想问,有无数的愧疚和解释想要倾诉,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被?她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堵在了喉咙里。
还?能问什?么呢?
还?用问什?么呢?
一碗粥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终于见了底。
沈照山颤抖着手,将空碗放回床头的高桌上。那?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在寂静的内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充满了沉甸甸的痛楚:
“对不住……”
这三个字,饱含了他所有的愧疚、无力、心疼和未能守护的悔恨。
崔韫枝依旧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听见。
时间再次缓缓地?停滞了下来。
就?在沈照山以为她根本不会回应,或者再次陷入那?种隔绝一切的沉默时
崔韫枝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很飘忽,像是在梦呓,话语的内容却让沈照山心脏骤停:
“沈照山……”她喃喃道,视线依旧没有焦点,“我又梦见我母后了。”
沈照山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看着她苍白平静的侧脸,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无法言说的悲痛。
无数激烈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冲撞,最终都只能被?强行压下,化作一句更加沉重、更加无力的
“……对不住。”
这句道歉,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终于打破了崔韫枝那?层看似平静实则脆弱不堪的冰壳。
崔韫枝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勾了一下,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但她开口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她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聚焦,直直地?望向沈照山,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哀伤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你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沈照山被?她这样的眼神和话语刺得心口剧痛,他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韫枝,我……”
“够了!”
崔韫枝猛地?打断他,那?平静的假象瞬间碎裂,积蓄了太久的痛苦、委屈、绝望和无处宣泄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仅存的所有力气,抬起绵软无力的手,狠狠地?捶打着沈照山的肩膀、胸膛!那?捶打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宣泄,一下又一下,带着哭腔嘶喊。
“你不要再和我道歉了行不行?!你不要再说任何一个……觉得对不起我的字眼了行不行?沈照山……你就?不能……你就?不能还?是像一开始那?样……那?样对我坏一点儿?我也……我也……”
她的嘶喊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所有因为沈照山的出现而汹涌爆发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被?猛地?抽离、冻结。
她高高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痛苦和愤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茫和死寂。
那?双刚刚还?灼烧着激烈情绪的眼睛,瞬间再次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比之前更加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