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谢皇后依旧低头整理着衣物,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欢欣,“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改日女儿?回来,是?先穿这件妃色的好,还是?这件月白的好?月白雅致,可?妃色也衬她气色……”
她举起?那两件衣衫,笑着回头,却见皇帝就站在暖榻边,神情异常沉默,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为女儿?精心准备的衣物首饰上,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放下衣衫,声音里带了些许不安:“郎君?你怎么不说话啊?”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身上笼罩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皇帝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盼和喜悦,喉头像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
他想说话,想说“都好,女儿?穿什么都好看”,想说“婉娘辛苦了”,可?那些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一个无法庇护子民的皇帝、无法守护女儿?的父亲、无法让妻子安心的丈夫。
谢皇后见他不答,反而脸色愈发?难看,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底怎么了?郎君,你说话啊……是?不是?……是?不是?使臣车队还没信回来?怎的去了这么长日子?”
“是?冬日路不好走耽搁了吗?可?这都开春了啊,雪该化了啊……不会?……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王隽呢?王隽没有?给朝廷上疏吗?他……”
一连串焦灼的追问?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皇帝紧绷的神经上。
“婉娘!”皇帝终于再也无法承受,猛地打?断她,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压抑。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看向妻子的目光充满了无措和痛苦,“我……我和你说件事儿?……我……我……”
看着丈夫这副从未有?过的、近乎哀求又绝望的神情,谢皇后只觉得心口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停滞了。
她死死盯着皇帝的眼睛,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挣扎:“到底……怎么了?”
皇帝撇过头,不敢再看妻子瞬间苍白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残酷的事实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女儿?……回不来了。”
死寂。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春鸟的鸣叫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谢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生气的玉雕。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听懂,又仿佛听得太懂了,以至于灵魂都被那话语抽离。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短短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问?,声音空洞得不似人声,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榻上那件妃色的宫装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皇帝心如刀绞,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复那剜心的话语:“柔贞……她是?公?主,她应该承担起?她承担的责任。”
“责任……”谢皇后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从茫然到空洞,再到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痛苦。
“你杀了我吧!”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凄厉地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皇帝,双手疯狂地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把女儿?抛在外面,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让我回去找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