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冷意,“孙太守以其?‘无名?无状,刁民冒认’为由,命人将其?乱棍逐出府门,未曾理会。”
“玉佩?”沈照山捕捉到关键。
“是。”赵昱从怀中小?心取出一物,双手奉上,“属下在收敛崔恪遗体?时,于他贴身衣物内寻得此物。”
沈照山接过。
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佩,触手温润,虽沾了?污迹,但上面精细繁复的螭龙纹样清晰可见正是大?陈皇室子弟才可佩戴的规制。
玉佩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重物磕碰过。
沈照山指尖摩挲着那道裂痕,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呵。这位孙太守,倒是个精明会打算的。”
他将玉佩抛还给赵昱,声音沉了?下来:“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更不必让殿下知晓。”
他目光扫过内室方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若她醒来问起崔恪死因……便说是仵作验过,他患有严重疯疾,当时是旧病骤然发作,神志不清,才意外撞刃而亡。明白吗?”
赵昱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属下明白。定会约束知情之人,统一口径。”
他深知,真相?太过残酷,牵扯出的皇室屈辱和官吏渎职,只会给本就深受刺激的崔韫枝带来更深的痛苦和无法消解的怨恨。
此刻,一个“意外”的疯病,反而是对她最好的解释。
“去吧。”沈照山挥了?挥手。
赵昱无声退下,带走了?那枚沉重的玉佩和所有的秘密。
外间恢复寂静。沈照山独自站在窗前,听着内室隐约传来的禾生压抑的啜泣声,目光沉凝。
崔恪的死因,在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七七八八。
长安那场血流成河的叛乱,他曾夜驰亲历。
赵贞吉的叛军入城后,早已?杀红了?眼,以虐杀长安百姓,尤其?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贵胄为乐。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宗室子弟跪在血污里,苦苦哀求叛军收其?为奴,只为活命,最终却被当作玩物般吊起绑在马后拖行,活活疼痛而死。
崔恪,大?约是侥幸逃脱者之一。
可逃出生天又如何?
从云端跌入泥沼,沦为流民,跟着饥民在荒野里挣扎求生,舔舐着残羹冷炙,为了?一口馊饭与野狗争抢……尊严早已?被碾碎在逃亡路上。
他应该一路上求过、希冀过,可惜没有任何人可怜过他。
因为这个天下像他一样的、不知道明天自己还是否活着的人太多了?。
他甚至可能已?经强迫自己忘掉了?那个代表着昔日?荣华而今却想?都不敢想?的姓氏,只求作为一个最卑贱的“人”活下去,所以才能毫无尊严地?跪在马车前乞求收留。
然而,崔韫枝的出现?,像一道刺眼的光,瞬间照亮了?他刻意遗忘的、最不堪的过去。
那身象征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脉的华服,那张依旧带着皇家姿仪的脸庞,将他从“乞食者”的自我?麻痹中狠狠拽出,赤裸裸地?提醒着他
你是谁?
你曾是金尊玉贵的宗室子啊。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却比沟渠里的老鼠还不如。
这种?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羞耻和绝望,远比刀锋更锋利。
他宁可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也绝不愿在亲人面前承认这不堪的身份,承受那怜悯或震惊的目光。
死,对难得清新起来的他而言,反而是解脱,是保全?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的方式。
沈照山无声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
恰好就叫崔韫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