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山站在榻尾的阴影里,烛火的影子跳跃在他脸上,玄色的大氅仿佛吸收了屋内所有的光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又深又沉。
男人目光沉沉地?落在崔韫枝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她微弱起伏的胸口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消耗所剩无几的生命之火。
“没有……其他办法?”沈照山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砂砾磨过的嘶哑,并非疑问,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确认。
明?晏光捏着那根针,指关?节用力得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一种医者面对绝境时的无力与狠厉:“没有。这是唯一能?让她活过今晚的法子!下毒的人,根本没给她留活路!这毒就是要她死得透透的!”他语气焦灼,“再犹豫,毒入心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屋内死寂。只有崔韫枝微弱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禾生跪在榻边,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沈照山缓缓抬起眼。他越过明?晏光焦急的脸,越过榻上命悬一线的崔韫枝,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他血脉相连却又冰冷彻骨的草原王庭。
“稳住她。”沈照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瞬间压下了明?晏光所有的焦灼,“用你一切能?用的手?段,吊住她的命,等我?回来。”
“什么?!”明?晏光愕然,“你……”
沈照山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再看崔韫枝一眼。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的风扑灭了近旁的一盏烛火。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别院。”沈照山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帘外,只留下冰冷冷的话语,清晰地?刺入明?晏光和禾生的耳中。
*
昆戈王庭深处,昆戈王族的金顶大帐在沉沉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帐内灯火通明?,牛油巨烛燃烧着,映照着帐壁上悬挂的狰狞兽首和沉重的地?毯。
昆戈可汗阿那库什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王座上。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昆戈常服,衣领袖口滚着金边,勾勒出依旧挺拔的身姿。岁月在她轮廓深邃、与沈照山极其肖似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未曾磨灭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和久居王座的威严。
一只通体?雪白、眼瞳异色的波斯猫慵懒地?蜷伏在她膝上,享受着她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
帐帘被?无声地?掀起。
沈照山裹挟着一身塞外寒夜的冷冽与尘土,大步走了进来。
他玄色的大氅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靴底沾着草屑与泥泞,每一步踏在厚实的地?毯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没有任何长途奔波的疲惫,只有一种冻结般的沉静,眼底深处是翻涌过后沉淀下来的的寒意。
他没有行礼,甚至没有停顿。
在距离王座五步之遥时,他右手?猛地?按向腰间刀鞘!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撕裂了帐内的宁静!弯刀出鞘,雪亮的刀身在烛火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刀尖笔直地?、稳稳地?指向王座上的阿那库什。
空气瞬间凝固。烛火似乎都畏惧地摇曳了一下。
侍立在帐内阴影处的几名?昆戈近卫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上刀柄,目光如电射向沈照山,杀意弥漫。
唯有阿那库什,连抚摸波斯猫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近在咫尺、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刀锋,目光依旧低垂,落在膝上白猫光滑的皮毛上,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打扰者。
王和她尚且年轻的孩子。
冰冷的刀锋与无言的威压,在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