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枝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几?乎是闭着眼睛,踩着粘稠的血泊,踉跄着冲进了?府邸深处。
她不敢看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只凭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甜香的牵引,在迷宫般的回廊和庭院中穿行?。
喊杀声、惨叫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又似乎只是她过?度惊恐下的幻听。
终于,她来到了?府邸最深处一个偏僻、狭小的院落。院门虚掩着,那股奇异的甜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浓郁得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崔韫枝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院门。
院内的景象相对简单,只有一间小小的厢房。院中栽着一棵半枯的梅树,树下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沾染了点点血迹的旧衣。他?背对着院门,小小的身体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而在小男孩的面前,躺着一个月白衣裳的男人。男人看不清面貌,脖颈被尖锐的东西?划破,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迹,早已气绝多时。
这血雨滴滴答答地落下,淋湿眼前人的衣裳,最后却像是某种特殊物质一样,从衣裳上面滑走了?。
崔韫枝屏住了?呼吸,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
妇人径直朝着院门走来,对跪在父亲尸体旁的小男孩视若无睹,对满院的血腥和死寂也毫无反应。
就在她即将与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擦肩而过?时
一只沾着泥污和血渍的小手,猛地伸了?出来,死死攥住了?妇人玄色的裤角。
“娘……”小男孩抬起?头,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绝望的哭腔,那稚嫩的童音在死寂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心,“……别走。”
妇人前行?的脚步被这微小的力道绊住。她终于低下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裙角的小手,又看向那张布满泪痕和污迹、充满乞求的小脸。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仿佛看着的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她伸出手,那动作甚至称不上粗暴,只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极其冷漠的力道,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小男孩死死攥着她裙角的手指。
小男孩的手指被强行?掰开,小小的身体因为绝望的用力而微微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留下狼狈的痕迹。
他?仰着小脸,固执地、一遍遍地低声哀求:“娘……别丢下我……别走……”
妇人掰开了?最后一根手指,裤角从小男孩无力的手中滑落。她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地上那具男人的尸体一眼,更没有再看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一眼,提着一把弯刀,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着血雾的回廊深处。
小男孩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悬在半空,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忽然?抬头,饱含怨恨的声音穿透层层血慕,冲着那个女人扬去。
“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来!我恨你!”
喊到最后,他?的声音开始嘶哑,而那背影早已远去,没有留一丝惦念给他?。
他?发现?自己无论?再做什么,那个远去的人都不会回头,于是只能呆呆地望着母亲消失的方向,脸上剩下一种被彻底抛弃后的茫然?和死寂。过?了?许久,他?才像一尊失去牵引的木偶,僵硬地、慢慢地转回头。
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院门口站着的崔韫枝,仿佛她只是一片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