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月余,云信镖局的开张,在风雨飘摇的扬州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门面气派,临水而立,黑底金字的招牌。
可门前冷落鞍马稀,只有几个王五从“撞命郎”老兄弟里挑出来的精悍汉子,腰挎利刃,沉默地守着门庭。
“新开的镖局?呵,水匪横行,官军都护不住,他们能顶什么用?”
“怕是哪个不知死的想捞偏门,过几日就得关门大吉!”
“瞧那几个站桩的,煞气倒重,可这年头,煞气能当饭吃?”
低语在街角巷尾传着,都是世故的凉薄。
王五焦躁地在堂内踱步,独眼扫过空荡荡的厅堂和堆在角落尚未拆封的镖旗镖箱,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娘的!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租铺子、招人手、置办行头,连个上门问价的耗子都没有!队将,这帮孙子不识货啊!”
小北端坐主位,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的绯色官袍已换下:“急什么?鱼饵下了,总会有鱼来咬钩。”
王五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起一阵喧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刻意拔高的通禀:“东家!有客到!青州吕东家求见!”
“嗯,进来。”小北喝了口茶。
进来的中年人约莫四十许,身材微胖,穿着一件半旧的宝蓝绸衫,面容愁苦,眼窝深陷,眼底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焦躁。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垂头丧气的伙计,抬着几口沉甸甸的木箱,神色惶然。
“吕万三...”他声音嘶哑干涩,对着端坐主位、面容冷峻的小北拱了拱手。
“坐。”
“在下青州人士,做点小本营生,主营粮米和...一点薄酒。今日冒昧登门,实是...遇上了过不去的坎儿。”他话说得含糊,眼神飘忽,不敢与小北那深潭般的眸子对视。
小北下颌微点:“王五,看茶。”
王五端来粗瓷茶碗,吕万三接过,只沾了沾唇便放下,显然心思全不在客套上。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两本厚厚的账簿,封皮磨损,边角卷起。
第76章 压榨
“陆东家。”吕万三将账簿推到小北面前的方几上:“这是近三月‘醉青州’往江南各府的发货底单和回款签押。往年这光景,正是酒水行销旺季,可今年...”
“运河上不太平,能走大船、有实力护住货的几家大镖行...都接满了别家的单子,抽不出人手来顾我这小本买卖。”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
将责任推给“不太平”,但那份走投无路,却从字里行间里渗出来。这人,绝不只是,因为这些。小北敏感地察觉到,这人,定是有些什么不太好说的其他缘由。
拿起账簿,小北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墨字。
账簿里记载的,哪里只是滞销?分明是一路被“湿损”、被“强征”、被“匪劫”的血泪史!
青州发往江宁府的八百坛上等“秋露白”,报称遇风浪倾覆,全损;运往苏州的五百坛“竹叶青”,途中被漕运衙门以“查验”为名强行截留,最终只退回一百坛空坛子,酒水去向不明;最近一批发往扬州的“醉青州”,刚出青州境便在浅滩被“水匪”劫掠一空...
每一笔“意外”背后,都隐约晃动着“永通”、“顺达”这些李章门下大镖行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们垄断了安全的航道,也垄断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不向他们缴纳高得离谱的“平安钱”,吕万三的货,就永远到不了该去的地方。
小北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合上账簿,抬眼看向吕万三:“吕东家想托什么镖?送到何处?”
吕万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