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藏尽冷冽感的伤疤还横在罗淮的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充满死亡气息的僵白,但阿舍尔却感觉得到,藏匿在人类躯干内,在进化过程中不曾被激活、无法像虫族一般凝聚的精神力,正在罗淮的大脑内雀跃着。
静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忽然出声:“可以让我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吗?”
老威尔斯愣了愣,他点头,嗓音沙哑道:“好,我去外面转一转。”
当病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合上后,阿舍尔起身,缓步走进,最终无声地站定在病床前。
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缓缓伸出,粉白的指腹上仿佛跳动着音符,一寸一寸靠近,最终在青年躬身弯腰之际,由食指轻盈地点在了罗淮的眉心之间。
铮!
像是琴弦被拨动的声音,那一刻透过无法动弹的躯干,阿舍尔看到了另一个空间内的“罗淮·威尔斯”。
与此同时
“是谁?”
大脑意识深处,站在一片空白空间内的罗淮有些迷茫,当那层萦绕在他面前的雾气彻底散尽时,罗淮瞬间瞪大了眼睛,深邃的眼瞳里全然是不可思议,甚至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以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阿、阿舍尔?”他喃喃道。
“是我。”精神力凝聚的虚影在罗淮面前站定,阿舍尔抬眸扫过对方,轻声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罗淮叹了口气,意识空间里的他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面容不染沧桑阴鸷,也不见那横过面庞的伤疤。
他问道:“在虫族……生活得还好吗?”
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自己的故人,罗淮嘴唇翕张,最终也没能说出任何叫法,只模糊地问候着对方的近况。
“很好。”说到虫族的时候,阿舍尔压平的唇角微扬,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柔软,都足够罗淮捕捉到那一份不同。
很久以前,当罗淮·威尔斯第一次以堂堂正正的身份出现在阿舍尔面前时,他觉得阿舍尔像是冰霜铸成的明月,挂在高空,靠近不了、碰触不得。
但现在,那层距离在消退,过去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高岭之花自己走下了神坛,并给一部分骑士们赋予了保护他的机会。
罗淮也想成为那群“幸运儿”,但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他没能在当年的危机中成为拯救阿舍尔脱险的英雄,也不是陪伴对方经过蜕变的虫族,他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普普通通、这辈子就要结束的人类。
可他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对方。
罗淮喜欢第一次在材料园中见到的青年,喜欢他的冷静和理智,喜欢他认真沉浸在药剂世界里的模样,也喜欢他……在克兰利兹广场上自脊背上生出透明长翼的模样。
嘈杂的、有关于“喜欢”的心音炸开在罗淮静谧依旧的意识神经深处,那股跳跃若是化为实质,足以掀翻一栋大楼。
站定在原地的阿舍尔忽然侧头点了点太阳穴,他冲着罗淮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轻声道:“冷静以及抱歉这份冒犯,我能听得到你的喜欢。”
听、听得到……
那一刻,罗淮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明知道自己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但现实是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甚至试图反思回忆自己有没有想过一些可能会被禁播的内容。
阿舍尔有些无奈,远离罗淮的精神力在那一刻起伏,以一种略微强硬的姿态,按下了对方兴奋到极致的意识。
“冷静了吗?”他问。
罗淮迟钝点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跌入至一片柔软的云朵,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阿舍尔开口道:“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