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头顶是黑白线段交错的方格天花板,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浓重气味,阮湘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看到掌背位置正扎着一根细针。
点滴坠落,为这具内里已经形如枯槁的身体输送养分,阮湘刚想要直起身,就被周韵筝立马按住了肩膀。
女人应该刚刚哭过,此刻眼睛红肿不堪,阮湘勉强支起一个笑容,打趣道:“你怎么跟冯嘉瑶一样变成哭包了?”
“那你呢,阮湘。”
周韵筝抹了把眼尾,问:“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难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病得很严重,你知不知道看见你倒在雨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湘湘,你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去芬兰,我们去旅游,嘉瑶也一起,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
说到最后,周韵筝已然泣不成声,阮湘心疼地抓住她温暖的手,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啊。”她嗓音轻轻的,像一滴坠落的雨,“我还要上班呢,放心,我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很好的,你看我现在笑得多开心。”
“骗子,你明明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是我哭不出来。”阮湘说:“韵筝,我真的哭不出来,按理说我应该很悲痛的,但我现在的心情平静到就连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很空,除此之外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周韵筝急切道:“那你跟我去看心理医生,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好吧。”阮湘说:“如果这样能让你们不这么难受,那我愿意去看一看。”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阮湘转过头,看到天际之中弥漫出一道雨后彩虹,心中默然如死。
回到家,阮湘开始收拾起林延述的东西,她将男人的衣物,日常用品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集在一个大箱子里推进杂物间,而后用一块巨大的幕布盖住了客厅里的那架钢琴。
终于,林延述算是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打开电视柜,阮湘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林延述买的DV机停落在内,她拾起,打开屏幕,讶异地发现这部DV里居然全是自己。
视频里每一段或摇晃或稳定的镜头内都是生动鲜活的她,而全然没有林延述的任何踪迹,好像他从始至终就只是一个旁观在外的记录者,从来没有参与过阮湘的任何生活。
在这刻,阮湘突然很想要询问林延述,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的世界里难道只有我吗?为什么即使是在这里我也找不到你存在的任何痕迹,只能从自己露出的笑颜中窥到那时我和你的一片真心。
用了一个下午,阮湘坐在地板看完了全部视频影像,最后的最后,她注意到屏幕内一片灰色光影朦胧中,那时的自己翻过礁石,撩起白色长裙正蹲在海滩边认真地寻找着什么。
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没过脚底,林延述的声音久违地再度传进耳畔。
男人语气宠溺,笑问道:“阮同学,我等好久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海螺送给我?”
“快了快了,别催,不就是个海螺而已,干嘛从高中惦记到现在。”
“因为海螺的寓意对我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