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宝音猛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抬起眼,朝采棠伸手:“给我。”

采棠双手将帖子奉上。

崔宝音逐字逐句地读过去,末了,冷笑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采棠:“春日宴?她还有脸邀我去春日宴?”

上回在宫中她撞见裴信姝在背地里与人嚼舌,议论她品行不端,行事放荡,还没与她计较这事呢,现下她竟又送上门来,可见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采棠一贯与自家郡主同仇敌忾,闻言便道:“宴无好宴,郡主……”

崔宝音打断她:“不,我去。”

她新得了一副金累丝嵌红宝石孔雀芙蓉的头面,正愁找不到机会示人。裴信姝这场春日宴,来得正是时候。

崔宝音说完,便兴致高昂地翻起了霓裳坊昨日刚送来的成衣新品图册:“这套、这套、这套、还有这套,”她粉白的指尖从图册上划过,拖长了声音,对身边的折萱道,“都不要。剩下的都让霓裳坊送过来。过几天去春日宴……”

她话未毕,下一瞬外间却传来一道隐含怒意的男声:“不准去!”

话音落下,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织暗纹的檀色圆领?袍,眉眼俊秀,意气锋锐,然而当他面对着崔宝音开口,语气却几乎称得上痛心疾首:“越宴还在外面等着,你又想去哪儿闹什么幺蛾子?”

“叔父前两日才在信上说过,若你在定京再不安分,他与叔母就要亲自回来管教你了!”

崔照看着堂妹,百思不得其解,崔家从上到下,都是持身清正之人,怎么到了堂妹这里就歪了枝,满定京到处是她惹下的风流债。

就拿今天的越宴来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

上回是友人的弟弟当街拦下他的去路,再上回更叫人头疼,是在长公主的寿宴上,一个落魄伯府的公子哥儿找到了他。

事不过三。

崔照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好好和堂妹说道说道,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到时候叔父回京,他们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崔宝音已经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她抬起脸,仰眼望着堂哥,神情无辜,昳丽的眉眼温软又天真,十分乖觉地糯声开口:“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崔照叹了口气,不想与她争辩。

他这个堂妹素来伶牙俐齿,没人能在她面前讨得一丝口舌上的便宜。他顺着她的话道:“听不听得懂都无妨,我也知道你从来是没错的,但若有人存心要揪你的错处呢?”

崔宝音微怔,慢慢瞪圆了眼睛,似乎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可能。

她爹是摄政王,娘亲是太后义女,祖母是大长公主,今上与她崔家,既有香火之情,亦有血亲之谊。她崔宝音从生下来,在这定京城里就是横着走的,谁敢揪她的错处?

崔照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你可知宣平侯世子谢玄奚?此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因着一桩陈年旧事,他与咱们家一向不对付。今上想要收拢宣平侯手里的兵权,今日在朝上下诏,封谢玄奚为太子少傅,即日启程归京。”

“他这一回,第一要盯着的,必属崔家无疑。”

而崔家里,最容易教人捏着错处的,就是她崔宝音。

听明白自家堂哥的言下之意,崔宝音鼻尖微皱,愤愤道:“我才不怕!”

她不信谢玄奚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况且,她能有什么错处!

崔宝音轻哼一声:“哥哥你若是怕了便直说,我今日便写信向父亲陈情,我在京中闹出什么事全是因我这人气性如此,不受管教,与哥哥没有半点关系。绝不叫他将你送回清河和亲。”

崔照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头又疼得厉害。

诚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