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谁家不是掰着指头算着粮票过日子,逢年过节才能凭肉票割上一小条肥肉回家炼油,油渣都得当宝贝,哪见过这阵仗?

院门口,几个正在纳鞋底、摘野菜的婆姨媳妇早就停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

“乖乖……那得是多少斤大米白面啊?”

“你看那肉!怕是得有十来斤吧?陆家这是发了横财了?”

“发财?我看是闯了祸了!这年头,除了公家发的,哪能有这么多东西?别是投机倒把被抓了现行,人家来抄家的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东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陆家老大陆建国和他爹陆卫国一前一后地冲了出来。陆建国看见那堆东西,眼珠子瞬间就直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挪不动道。

陆卫国则猛地吸了口旱烟,结果被烟气呛得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手里的老烟杆抖得厉害,烟锅里的火星子洒了一地。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东西,脸上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么多来路不明的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要出人命的!

“哪来的?”

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划破了院子的寂静。张桂花像一头发了疯的母鸡,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根本不信自己的眼睛。

她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插进敞开的米袋子里,那细腻顺滑的触感,那纯粹的洁白,让她浑身一哆嗦。她又扑到那块大肥肉跟前,用指甲掐了一下,那油腻的触感让她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顾清欢!你给我说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她猛地转身,死死瞪着抱着孩子的顾清欢,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不等顾清欢开口,一旁的赵秀兰往前站了一步,身板挺得笔直。揣着那五百块巨款的底气,看着这满院子的物资,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腰杆都没这么硬过。

她冷冷瞥了一眼张桂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哪儿来的你管不着!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你家那份工分挣足了。这,都是我们清欢的本事!”

“我们清欢的本事!”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桂花的脸上。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原来,这些东西真是老二家的本事?这个新来的二媳妇,看着不声不响,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张桂花脸上火辣辣的,她不信,她不甘!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一进门,好事就全让她占了?她在这个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绝不能让一个新来的丫头片子骑到自己头上来!

想到这里,张桂花深吸一口气,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嘴唇开始哆嗦。

只听“扑通”一声,张桂花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那堆米面口袋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随即,石破天惊的哭嚎声响彻了整个家属院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黑心烂肝的丧门星啊,这是要害死我们陆家满门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怨毒的眼神偷瞄着院里院外所有人的反应,声音拔高了八度,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爹!娘!你们可得评评理啊!我们一家子辛辛苦苦挣工分,累死累活吃糠咽菜,人家倒好,不清不楚地弄来这么多金贵东西!这要是投机倒把,是要被抓去戴高帽游街,是要被抓去劳改的!”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捶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陆骁他可是营长啊!是部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传出去,说他家属在后方搞资本主义的歪门邪道,他的前程就全毁了!全家都得被她给连累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