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最担心的。财不露白,这么大的阵仗,不招人眼红嫉妒才怪。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更怕的是被人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顾清欢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目光沉静如水。这个问题,从李军医说要派车送她们时,她就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过了。
“娘,您别慌,听我说。”她没有长篇大论,而是换了一种更让婆婆安心的说法,“这东西,是部队奖给咱家的,是奖励咱们为国家做了贡献。这不是咱们自个儿发的财,是国家和部队给的荣耀。您想想,这事儿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
赵秀兰愣愣地看着她。
“人家会说,老陆家的二儿子陆骁,在部队有出息。老陆家的二儿媳妇,觉悟高,把传家宝都献给了国家。这是给陆骁长脸,给您和爹脸上增光的好事。”顾清欢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郑重,“这车东西,拉回去越是风光,越是敲锣打鼓,别人就越不敢说闲话。谁敢拿部队奖励的荣誉说三道四?那不是思想有问题吗?”
“给陆骁长脸……给咱家增光……”赵秀兰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浑浊的眼睛里渐渐亮起了光。
对啊!这是部队给的荣耀!是儿子和儿媳妇挣回来的脸面!谁敢说闲话,就是嫉妒她儿子有出息,娶了个好媳妇!这么一想,她那颗悬着的心,顿时像块石头似的落回了肚子里,连带着腰杆都不自觉地又挺直了几分。
卡车在夕阳的余晖里颠簸着,终于,熟悉的家属院轮廓出现在了视野里。
傍晚的家属院,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各家烟囱里都冒出了炊烟,空气里混杂着炒菜的油烟味、劣质煤球的呛味和孩子们追跑打闹的喧哗声。
院门口的大槐树下,跟往常一样,是女人们的“根据地”。几个婆姨媳妇聚在一起,手里不停地纳着鞋底,嘴里正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
“哎,听说了吗?王家那小子,在厂里跟人打架,把头都打破了!”
“可不是嘛,就为了一句口角。要我说啊……”
张桂花也在人群里,她今天跟踪顾清欢婆媳俩,结果在部队大院门口吃了一鼻子灰,回来后心里窝着火,正阴阳怪气地编排着顾清欢她们:“……出去一整天,肯定是又背着咱们去黑市倒腾东西了,不然哪来的钱扯新布料、买糖块?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抓了去!”
就在这时,一阵“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盖过了所有的说话声。这声音雄浑有力,跟村里拖拉机的动静完全不一样。
尘土飞扬中,一辆绿色的解放卡-车,像一头钢铁巨兽,威风凛凛地穿过村口,在所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稳稳地停在了陆家院子门口。
“是部队的车!这是往陆营长家开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纳鞋底的忘了抽线,聊天的忘了下文,连追打的孩子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张望着。
开车的战士跳下车,动作干脆利索,他走到车厢后头,解开绳索,一把拉下了挡板。
“哗啦”
那一瞬间,整个家属院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夕阳的金光,不偏不倚地照在车厢里。雪白的米袋子、鼓囊囊的白面口袋码得整整齐齐,旁边是两桶澄黄的豆油,最上头,还搭着一条长长的、肥瘦相间、在光下泛着油光的五花肉……
“我的娘啊……”一个叫刘翠的女人失声叫道,手里的鞋底“啪”地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战士们开始往下搬东西。第一袋大米被扛下来,那麻袋口没扎紧,雪白晶莹的米粒像一道细小的瀑布,哗啦啦地淌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和黑黄的泥土形成了刺眼到令人心痛的对比。
这声音,这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