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咀嚼和喝粥的“呼噜”声。

陆骁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并不粗鲁,脊背挺得笔直。就在顾清欢快要喝完碗里的粥时,一双筷子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

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他碗里那个唯一完整的、剥得干干净净的煮鸡蛋,稳稳地落在了顾清欢的碗里,在浓稠的白粥上滚了半圈,沾上了一层米浆。

整个动作快、准、稳,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顾清欢握着勺子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她抬起眼,恰好对上陆骁看过来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昨夜的审视和锐利已经褪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深潭,望不见底。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没客气地把鸡蛋夹回去。

在这个家里,客气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只是对着他,再次点了点头,便低下头,用勺子将那颗金灿灿的鸡蛋拨到一边,继续喝完了剩下的粥。

吃完饭,陆骁起身,从墙上取下那件半旧的军绿色大衣穿上。走到门口,他已经拉开了门,外面的冷风“呼”地一下灌了进来,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对着正在给安安擦嘴的顾清欢,用他一贯低沉的、硬邦邦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家里有事,去大院门口警卫室,报我名字。”

说完,不等顾清欢回答,他高大的身影便一步跨出门外,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里。

顾清欢给安安擦嘴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知道,这算是他给的,一个交代。

陆骁走后,张桂花也拉着自家男人和孩子,灰溜溜地回了东屋,堂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顾清欢收拾了碗筷,走进那小得转不开身的厨房。她习惯性地揭开米缸的盖子,手伸进去一划,直接就碰到了粗糙的缸底。缸壁上沾着的几粒米,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旁边的菜篮子里,也只剩下两颗蔫头耷脑、冒出绿芽的土豆。

昨夜的危机是靠灵泉水侥幸度过,可接下来吃饭的危机,却实实在在地摆在了眼前。

她端着一盆脏水,走到院子里。

“哗啦”

水泼在结了薄冰的泥土地上,溅起一片泥星子。

“哎,听说了吗?隔壁团老王家的,昨儿个上半夜摸进后山,你猜怎么着?让他给套着一只傻狍子!”院子另一头,几个军嫂正凑在一起,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真的假的?这天寒地冻地,山里还有活物?”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饿慌了,跑下山找吃的,一头撞他套子上了!好家伙,百来斤呢!这一下,一冬的肉都有着落了!”说话的王婶子脸上满是羡慕。

另一个李嫂子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道:“那也得有那个胆子!后山那地方,路又不好走,前两年还听说有狼呢。再说了,那山以前是大地主家的,阴森森的,谁知道干不干净。”

“嗨,怕啥!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怕那些神神鬼鬼的?”王婶子不以为然,“我可听老辈人说了,那地主老财当年跑的时候,好多金银财宝来不及带走,就埋在后山上了。谁要是运气好,挖着一罐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你就做梦吧!这么多年了,真要有,早被人挖走了,还轮得到你?”

“……”

女人们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顾清欢的耳朵里。

她端着空盆,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望向了远处那片在晨雾中若隐隐现、连绵起伏的灰色山脉。

后山……宝藏……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冷淡平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