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信誓旦旦告知他分手是为了考研,那么再一次相见,哪怕关系回不到从前,必定也得以功成名就的姿态出现,让对方一瞧就能清楚感受到一种状态:分开这些年老娘过得比你好!
这是图南自行脑补出的傲气。
南京在东边,太阳落山比老家早很多。夕阳彻底沉沦前的蓝调时刻,院里昏黄的路灯点着,端立在道路两旁,像使用打火机点燃的支支烟头,风一吹,连灯光都化作一缕虚无缥缈的轻烟飘散在四周。
“嗯。”
图南的声音比两边的白炽灯光还弱。
“还要考吗?”
“要的。”
活像一个乞丐行乞途中路遇大善人,大善人端着一碟油汪汪的酱排骨问她要吗?
她说:要的。
图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蒋楠冬朝后看一眼,主动退几步,和她保持齐平。
“想什么呢?”
图南抬起头直视前方:“还有多久到食堂啊?”
“饿了?”
“烦了。”
蒋楠冬瞥她一眼,意味深长地,他不再说话。
图南故意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保持一前一后的走位,直到进了食堂。
她和蒋楠冬到的稍晚,有些窗口已经停止供应饭菜,图南没有如愿吃上医院配的减脂餐。
拿起餐盘,打了两个菜和一点杂粮饭,回到座位时蒋楠冬已经取到筷子。按照习惯,图南买了柠檬水,今天蒋楠冬在,她买了两杯。
“柠檬水。”
许是刚被图南嫌弃了,蒋楠冬收敛许多,点头道谢。
落座后,图南瞄一眼对面的餐盘,两个人打的饭差不多,一道西红柿炒蛋,一道蒜蓉油麦菜,只不过蒋楠冬的白米饭,在图南这里换成了杂粮饭。图南还比他多打了一颗狮子头。
“远山还好吗?”
害怕再被嫌弃,蒋楠冬选择聊最保守的话题,关心起第二故乡的未来。
“挺好,这几年雨水多了,气候也好。”
话刚说出口,图南一激灵,俩人聚在一块居然能聊起城市规划,这要是让图远强听到,估计她跟蒋楠冬全得被打包送去考公。
图南尝试把这种诡异的聊天内容掰回来:“狮子头吃不完可以分你半颗吗?”
蒋楠冬不吃这套,他摇摇头:“我晚上吃的不多,你自己想办法。”
图南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她想,还真是冷酷呢,蒋大医生。
简单一顿饭,蒋楠冬很快吃完,他坐在对面,也不玩手机,就纯盯着图南吃饭,神似幼儿园的生活老师。
图南是慢吞吞的性子,吃饭慢、走路慢、干啥啥慢。听陈鸿雁说,图南出生都比预产期晚了好些天。一九九八年除夕,别家都守在电视机前欢天喜地看春晚,陈鸿雁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走夜路去远山妇幼保健院生孩子。
是的,她一个人。
图远强和自己的老母亲靳秀芝就是守在电视机前磕着瓜子等春晚的忠实观众之二。
母子俩大年初一一早才赶来,前脚刚到医院,后脚图南呱呱坠地。
图南懂事后经常想,说不定自己根本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所以磨磨蹭蹭那么久才出生。
这话屡次被陈鸿雁听到,都会吼她:“别瞎说!你生下来八斤多,顺产!你意思是那些苦你老娘我白受了?”
好在图南一直努力吃饭,快乐长大,拼命成为一株汲取养分的小树苗,小树苗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那个时候,她要向所有人证明,陈鸿雁当年顺产的苦没白受。
可怎么越长大越没办法如愿呢?
图南将狮子头夹成两半,一半放盘里,另一半只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