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冬的话,屁股往前挪了挪,忙着调整脊背与沙发靠垫接触的角度,人也向下滑了几寸,由于脖子与下颌之间贴的太近,中间挤出一道猛然望去颇为明显的双下巴。
蒋楠冬出手拉图南一把:“看得出来,在禾青心里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蒋楠冬并没有见过禾青本人,他只通过那小小一页纸和两人的三张合影就推断出图南与禾青是“很好的朋友”。
可惜听了这话,图南并不觉得开心,她开始回想起从前种种,反倒觉得从始至终自己与禾青之间并非是坦诚相待的关系。
朋友之间的相处有很多种模式,初相识那年,图南跟禾青最多算是高中阶段学文以后的同行人。
高二文理分科结束,新学期换了新班级。图南与禾青成了彼此在文科班的第一个同桌。
“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是远山二中的学生从高一开始就被灌输的观念。家庭、学校和社会无一不向学生宣扬一种苦读思想:包括衣食住行在内的一切日常活动都要为学习服务。
在这样的既定认知下,图南一度认为这里的学生处在一种尴尬境地。在这里生活学习的所有人既不满足进入成人世界的充分条件,又不能退一步心安理得地做回父母身边撒娇的小孩。
禾青性格慢热,然而高中时的图南比她还要慢热。两个不会轻易向别人袒露心扉的高中生,终于在同桌一周后有了第一次对话。
禾青是主动的那个。
那天中午,禾青自愿放弃午休时间,趴在课桌上聚精会神地做题。两人之间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氛围,可她忽然歪着脑袋向图南寻求帮助:“同桌,你有没有彩色的笔啊?我想借一支,订正卷子用。”
图南不回,只将手伸进笔袋里翻找,最终从自己小熊维尼的笔袋里找出一支橙色的水性笔递给她。
禾青如同获救一般,悄声向图南表达感谢:“谢谢!你可真是人美心善,我用完就还你。”
图南微笑着摆手示意:“没事,我不急用。”
虽然借出去的那支笔图南并不急用,可当她好几次转头时却发现禾青在思考的过程中有啃咬笔盖的习惯。待到图南全然察觉,自己借给她那只橙色彩笔的笔盖已经被禾青咬得变了形。
图南不好意思直说,只等禾青自己发现。
好在晚自习时段,将笔归还给图南时,当事人自己也发现了笔盖处的破损。禾青涨红着脸向图南道歉:“对不起啊,我赔你一支吧?”
图南心里不大舒坦,可她不忍将问题摊开在原本就慢热的禾青面前,于是只好假装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将橙色彩笔丢进包里,拒绝道:“真的不用了,像这样的笔我还有很多,没关系的。”
图南脸上的笑意仅仅持续到走出校门便消失不见。她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路上的同龄人并不多,想着应该不会被熟人发现,趁夜黑风高,图南急急忙忙从包里掏出那支笔,毫不犹豫就将它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笔身接触到铁皮桶,“哐当”一声就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