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立王府后,除了首日依礼制来道贺的殿前总管和寥寥几个皇亲国戚,再无其他人探望。
原以为他还会这样孤苦伶仃下去,可一次机缘巧合,于元宵灯会结识了郑朗。
从那时起,他吃上了热闹的饭,喝上了辛辣的酒,结识了性情各异的同窗,更重要的是,
他拥有了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人们。
可如今,自己好像又快要变回起初的孤身一人了。
他想到郑姝瑜是因何要准备这一桌饭菜时,声音苦得发涩,“怎么想起来做这些?”
郑姝瑜为他夹了两筷子菜,“忽然想起从前的事,想到便做了。”
元睿朝着面前的发呆,没有拿筷子。
郑姝瑜以为他误解了什么,“我并非要以过去之事博取殿下同情,殿下不必多思多虑。”
只不过是想在临走前,以一膳,了结过去。
二人相对无言,郑姝瑜更是怀着心事,一直垂首吃着饭。
见她落筷之处并未规律,吃的饭菜也与自己同出一处,元睿不免涌上些许歉疚,更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居然没有听从他,没有在菜肴中动手脚。
他正要将郑姝瑜为他布的菜塞入口中,郑姝瑜忽然冷不丁道:“殿下,喝杯酒吧。”
元睿停了筷看她,她拎着酒壶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倒出的酒也连不成线,断断续续。
她双手举杯,眼神闪躲,“这酒是小厨房最近新酿的,请殿下尝尝。”
元睿勾唇,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淡淡酒香消散在空气中。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她真的选择了孟行之之时,他心中还是泛起了酸涩。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也同她一般伸出双手,“好。”
就在他举手接过酒盏的刹那,轻薄的衣袖自然而然地滑落至肘弯。露出来的手臂上,斑驳的伤痕已几乎痊愈,可新生的皮肉与别处不同,透着淡淡的粉色。
郑姝瑜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那日,他为了给自己摘树顶的枇杷,从树上跌落留下的伤疤。
一瞬间,五光十色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自己的脑海。
是郑家的屋檐下,三人并肩听雨,一同分食粘牙的艾草团。
是落桐书院的后山上,他抱臂微笑看着自己练习他教授的骑射。
是昏黄的松涛阁里,他倚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翻书的安静侧颜。
不知为何,她心中一阵抽痛,端着酒盏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酒盏霎时掉落在地,酒水渐渐在青砖上晕染开来。
她猛地站起身,顺手拎起了酒壶,磕磕绊绊道:“殿,殿下,我闻着这酒好像有点不对,我去换一壶来。”
说完,她逃也似的飞出了主阁。
她走后,朱福走了进来,“殿下,老奴找到了郑姑娘扔的纸包。”
他顿了顿,“老奴去寻了太医院的姚大人,经他初判,并非普通迷药,而是能伤及人肺腑的猛药。”
元睿似乎早有所料,并未说什么。
他一直盯着青砖上的酒渍,忽然冷不丁问:“朱福,你说是长痛好,还是短痛好?”
元睿话中有话,叫朱福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他眸色混沌而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福斟酌了好一会儿,“长痛虽轻,但日子久了,难免沁入骨血,叫人夜夜不得好眠。短痛之重,虽一时难以承受,但接骨续筋之后,可得新生。”
元睿的眼神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喃喃道:“是啊,长痛不如短痛。”
他正了神色,“自从回京后,孟行之一直托人游走在高门大户之中,不知在筹划什么。你去把许恒叫来,我有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