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晏拿起书,轻轻拂过书面。

那些过去被他嘲讽的闲书,如今调转过来嘲讽他。

嘲讽他有眼无珠。

嘲讽他自以为是。

原来她早就做足了准备,早就想好要离他而去。

花窗下,妆奁大开,她的钗环尽在。

那对鸳鸯金钗依旧耀眼夺目,可她甚少戴上。

常戴的也不过一支金镶玉的蝴蝶金簪。

他曾数次送她整套头面,红宝石的、玛瑙的、翡翠的,各个都是巧夺天工。

可她始终推拒,始终打扮得清简。

常穿的也不过是湖蓝和水绿这样清爽的颜色,上头的刺绣也不过寥寥点缀。

过去清晨,他曾撑着头看她坐着梳妆。

看她一头青丝,被手脚利索的婆子,灵巧地挽成发髻。

她青丝如瀑,婆子要用好几根素钗才能固定住。

待看见奶娘抱着小圭过来时,回眸一笑的模样,极美。

她抱着小圭,柔声细语地哄着。

小圭笑呵呵地拽住她的一缕发丝,许是用了些力,拽得她蹙眉。

可她依旧没恼,只是笑着哄小圭放手。

小圭不过是个婴孩,哪里听得懂这些,依旧拽着不放手。

还是他上前,掰开了他的小手,才没让她被拽掉发丝。

陆瑾晏眼涩得厉害,心也像是被人用大手攥住。

小轩窗,正梳妆。

当时只道是寻常。

可他不要十年生死两茫茫!

忽地,他眼有些热。

忙闭上眼,不想被婆子们瞧见。

可身上却是越发得热,只觉得喘气都有些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觉得额上一阵冰凉。

有人打湿了帕子,正仔细地为他擦着汗。

他猛地睁眼,正想呵斥。

他没吩咐,何人敢进?

却是一睁眼,瞧见她摇头叹息。

“大爷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

“发热了,该请府医开服药。”

她边说边叹息,“怎么性子越发像小孩子了呢?”

见她素手将重新打湿的帕子放在他额上,转身就要出去。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回身前,另一只手死死地搂住她的腰。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你断没有这么狠心,丢下我和小圭!”

见她没有挣扎,陆瑾晏心中一喜,紧紧地靠过去,环抱住她。

他的脸紧紧地贴在她的小腹上,胳膊用力,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子里。

“外头危险,你孤身一人,我日夜担心!”

“你知不知我常常于睡梦中惊醒,就是梦见你受难了!”

“我梦见你遇见洪水,梦见你遇见匪盗,还梦见你被人欺负,散了一身银子还是被……”

陆瑾晏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可终不见穗禾回应他。

他忽地觉得全身无力,就好像他说的这些,压根不能让她为之触动。

“你别走!”

过了许久,他垂下眸子哀求道。

穗禾却是轻笑一声,“你怎么回回都要管着我?”

“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想走不想走得由我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