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杨一漪瞬间站直。

吴慧梅女士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浅灰色羊绒衫,配着利落的黑色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走来。

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社交场合惯有的得体微笑,眼神却像精密的仪器,先扫过杨一漪略显疲惫的脸,然后精准地落在她手里那张被无意识卷了边的奖状上。

“妈。”杨一漪叫了一声,声音还算平稳。

吴慧梅没应,走到她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梁淑仪和林莹瞬间噤若寒蝉,悄悄往后缩了半步。

吴女士的气场,是春风化雨般的无形压力。

“刚和你们班主任聊了一下,你还参加了校运会啊?”吴慧梅开口,声音不高,嘴角那点笑意未达眼底。

但杨一漪知道,在她看来,体育本来就弱的自己去参加校运会这种可有可无的活动,和找借口休息没什么区别。

杨一漪喉头一紧,把奖状往身后藏的动作更明显了些:“嗯。跑了八百,小组第五,前六都有奖。”

她试图用“成绩”来证明参加这活动不是浪费时间。

吴慧梅的目光轻轻掠过她藏奖状的手,然后缓缓抬起眼,直视着杨一漪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淡淡的失望,这比直接的怒火更让人心头发凉:“第五名,不错。”

吴慧梅微微颔首,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仿佛在真心夸赞。但下一秒,话锋就转了,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最脆弱的神经。

“花了多少时间练习呢?两个下午?三个?”

杨一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确实利用了几个自习课和放学后的时间。

“这个时间,”吴慧梅的声音依旧平缓:“如果用来刷一套物理的综合卷,或者整理一下你那本总是出错的化学错题本,”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杨一漪,“是不是能更接近及格线一点?”

杨一漪感觉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她攥紧了身后的奖状,指节用力。

母亲没有提高声调,没有说一句重话,却用最平静的语气,把“跑步”和“物理不及格”这两个事实,赤裸裸地、残忍地并列在了一起。

“这次你段考确实考得不错,你的语文和英语你们老师都跟我夸过,很好,是优势。”吴慧梅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但这赞许像裹着蜜糖的刀。

“但是一漪,拔尖班的门,从来不是单靠一两条腿跑得快点,或者一两科突出就能轻松迈进去的。”

她用手指点了点一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凿进杨一漪的耳膜,“‘瘸腿’的优等生,跑得再快,也追不上别人两条腿都健步如飞。你觉得,下学期那张重新洗牌的分班名单上,是更看重你这张‘参与光荣’,还是实打实、不拖后腿的总分?”

字字如刀,不见血,却精准地切割着杨一漪所有的侥幸和刚刚因为跑步成绩升起的一点点微末喜悦。

她甚至无法反驳。

吴慧梅用最冷静的逻辑,最清晰的对比,把她努力忽视的短板和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

那张被攥在身后的奖状,此刻像个烫手的讽刺,她垂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梁淑仪急得眼圈都红了,林莹也一脸担忧,却慑于吴慧梅那无声却强大的气场,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时,高二(7)班的教室门开了。

江勒寅被李毅洋和吴烁一左一右推搡着出来,大概是准备逃离冗长的家长会前奏。

李毅洋还在小声抱怨:“林林,快走,东哥今天正经得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