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打着火折子,烟息缥缈,火光凛冽,照得整座山明亮如昼,就如同海面上漂浮的一叶扁舟,助溺水绝望之人逃出生天,归顺麾下。
所有隐于凡世数十载的将士已然清点完毕,整装待发。小黑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向我缓步走来,就如幼时在乐麋山初见时那般。
我踮起脚尖,费力地为他整了整头上的紫金五龙盘珠冠,这才笑道,“我嗓子不好,唱不了战歌为你送行,手脚也笨,不能像别心灵手巧的姑娘一般为你缝制寒衣,我知晓前方道阻且长,风霜苦雨,定然多有不易,而我在此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后一分绵薄之力,辟开一条还算平坦的康庄大道,送君归去。”
话音刚落,我已然飞快地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割破了手腕,心中默念着早已研习烂熟的咒法。
他墨黑的眸子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忍和疼惜,却终究没有出手阻拦我。这在糜族中虽然纯属雕虫小技,但却因为糜族早已遭灭顶之灾,故不为常人知晓。此举不但是坐实了“天将出征,惩戒国主”的玄乎名号,也有稳定军心之效。
神鬼之说,虽最为可笑,然而却也最为有效。
一片凄茫的黑暗之下,轻浅伤口之中溢出的明艳血色虽仅有一线,然而却灼然生辉,如附着了灵性一般,路经花草皆避让而去,不多会便辟开四周杂生的荒草,展现出一条大路来。
身后将士振臂高呼间,我转过身去,为他一件一件披挂上沉重的盔甲,发出一阵铿锵的碰撞声。
最后献上的是一柄方天画戟。
漆盒里的方天画戟依旧泛着铁青的戾色,即使数十载过去,几次易主,却依然冷冽如初。
我骤然拜伏于地,跪坐将那柄方天画戟从漆盒里拿出,又举起双手来,直身递与他手中,拼尽全身气力大声呼道,“前朝苏将军遗物在此!贼子姜玉夺权篡位,荒淫无道,天神发怒,欲降祸于祈国。妾恳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化国之利刃,攘除奸佞,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兴复我祈国万代千秋!”
这话不仅是说与身后万千将士听,更是说与他听。
他握住方天画戟的同时,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粗粝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摩挲着,许久都未松开。我抬头看他,只见他冷眸如星,“定然,不负所望,凯旋而归。”
第四章 风雪严相逼
小镇里头最是藏不得秘密,不消两日,那支从一向人迹罕至的后山之中凭空冒出的铁骑军队便已闹得满城风雨。有了天狗吞日的神迹打掩护,事情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还未等姜玉从《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中脱离出来祭天以安抚民心,小黑军队所经之地,皆已然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虽这样利用措手不及所获得的胜利仅是一时,但也足够让人兴奋。
最难平息的是舆论,最不可逆的是天命。
无论他们内心真的对天命之说相信与否,都甚少有人会愿意去挺身趟这滩浑水。何况出征时间尚且不长,小黑如今攻克的大多是一些小眉小眼的地方,还未行进几个军事政要之地,仗着天高皇帝远,若是此事不成,也定然不会降罪到这些县城乡镇的官吏头上。在胜负未明前,自然谁也不愿去得罪谁,就算最后被判上一个消极怠工,也好比被指认“余孽”而绞杀好。等着最后时局清明了,这才是该肃清的肃清、该抓“乱党贼子”的抓“乱党贼子”的时候。
说白了,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若是一切都进行顺利,明日之前各地事先安排好的人便会拉开大旗,假借“替天行道”之名招揽起义军响应小黑,一同攻克皇城。虽想来大多只是一些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壮丁,论实力自然是比不上精锐军队,然而若是能成功集合到一起,却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外头的喧嚣或吵闹已持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