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窑茶杯跌落在地, 摔了粉碎。
屏风这厢的沈鸿影与楚太夫人俱是一惊,对视一眼,于对方眼中皆瞧见了难得的慌乱。
此时此刻, 沈鸿影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
完了, 是阿盈醒了。
青年动作极快, 疾步奔至屏风后,便见周遭满地齑粉碎瓷, 凌乱不堪, 张月盈眉尖紧蹙,茫然不安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阿盈。”
沈鸿影嗓音温润如玉, 企图唤回有些失神的张月盈。
“我……”张月盈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轻若呢喃,喉咙仿佛被扼住一般,多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别动!”沈鸿影出声喝止。
这一地的碎瓷粉渣, 要是踩上去了那还得了?
银丝云履踏过茶杯残骸, 不等张月盈反应,沈鸿影俯身拦腰将她抱起, 步履沉稳地走出了此地。怀中张月盈轻轻推搡了他胸口两下, 沈鸿影慢慢将她放下地。
足尖刚触地, 张月盈站稳了身形,回头便见楚太夫人站在屏风边, 银丝满头, 被昏暗的珠光衬得憔悴几分,望着张月盈欲言又止。
“盈姐。”楚太夫人知晓张月盈应当是全听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祖母。”张月盈走过去, 缓缓抱住了楚太夫人,将脑袋倚在她的肩头, 一时不语,只余脉脉温情。然而,下一瞬,她突地开口,声音清冷如霜:“你们刚才讲得是不是真的?”
楚太夫人身子微微一僵,半晌后伸手轻抚张月盈发丝,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盈姐,你是全都听见了?”
张月盈缓缓抬眸,眼底浮现粼粼寒光,直视着楚太夫人的双眼,虽竭力保持平静,仍听出一点儿颤音:“祖母,孙女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你们方才所言是不是都是真的?”
楚太夫人长仰头叹一口气,终是颔了颔首,沉重道:“是真的,盈姐你没有听错。”
“那好。”张月盈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扭头看着身后的沈鸿影,“沈渺真,那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沈鸿影闻言,表情微妙,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是说早在两年前他偶得一份残卷,发现了鸿禧三年淮河口突然决堤似有猫腻,还是近日来他在刑部卷宗里找到了实打实的端倪?
既为夫妻,他便知张月盈性格至深,一旦她开口相问却仍旧欺她瞒她,那便等着彻底完蛋,之前的几次便是最好的例子,更况论这次还涉及到她的生身父母。
沈鸿影沉吟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我所言所问皆为真。”
“那很好。”张月盈咬着下嘴唇,“涉事者或者凶手是谁?”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沈鸿影已瞧出张月盈虽面上淡然,实则心中之石已悬于高崖随时可能崩塌,若直接回答恐刺激到她。
沈鸿影伸手去够她的指尖,只见她轻轻避开他的手,声音轻若呢喃:“既然是我父母的事,我就有权利知道。”
纵然素未谋面,他们依旧给予她这一世的新生。
占了他们女儿的位置,就要尽到女儿的责任。
“盈姐,”终是楚太夫人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祖母都会告诉你,只是我们慢慢来好吗?”
“……好。”张月盈咽了口唾沫入喉,眼睛已有涩意。
楚太夫人令灵鹊取来了见暖和的披风,将张月盈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拉着她坐到了外间。
半扇雕花木窗开着,细密的雪粒随着风扑入屋内,丝丝凉意悄然渗入。
楚太夫人接过春燕递来的一只紫檀木匣子,一个眼色令她和灵鹊到门外守着,屋内只留楚太夫人、张月盈和沈鸿影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