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夫人京中房产不少,柳絮别院便是其中之一,因别院中有一曲小溪,溪畔遍植柳树,及至春日三月柳絮纷飞而得名。

此时的别院大门紧闭,乌檐覆雪,瓦楞和滴水檐下结出参差不齐的冰棱,顺着瓦檐垂落而下。

雪又落下来,天地被染成一片素白颜色,刺得人眼睛生疼,朔风阵阵,夹杂着浓厚的雪意,刚下马车,张月盈的脸颊和鼻头便被冻得微微发红。她却并不在意,拢了拢兜帽,脸畔细密的绒毛夹了些冰渣子,被呼出的热气缓缓融化。

张月盈这是第一回来柳絮别院,鹧鸪正要去叩门,板门倏地开了,灵鹊露出半个脑袋。

“远远听见车马声,果然是五姑娘您来了。”

张月盈跨过门槛,问灵鹊道:“究竟出了何事?祖母怎么这么大冷的天从伯府里搬出来了?”

她们自扬州归京的时候,直接带回长兴伯府的东西不多,许多家什都是直接搬到了别院来。楚太夫人能在伯府里住满大半年已很是罕见,只是这搬出来的突然,才叫张月盈担心。

灵鹊边走边说,打消了张月盈最深的那层顾虑:“太夫人身体无恙,五姑娘莫要担心。”

张月盈步履仍旧不停,往别院最深处走去。

灯笼满屋檐,映着泛红的雪色,楚太夫人站在庑廊下,只见张月盈深披红氅、手提宫灯踏雪而来,灯影摇曳,衬得少女眉目如画。

“祖母,我来看你了!”

“慢些,慢些。”

楚太夫人张开双臂,抱住一头扎入她怀中的张月盈。

“您没事吧?”张月盈上下打量楚太夫人。

楚太夫人点了点孙女的鼻头,“我这个老身子骨尚且硬朗,倒是你脸都冻红了,还不先进去烤烤火。”

“祖母安好。”

楚太夫人方一抬头,便见到跟来的沈鸿影对着她抬手施礼。她颔首道:“殿下也一并进来吧。”

张月盈回头对沈鸿影轻轻招手,笑吟吟道:“还不快点儿跟上。”

楚太夫人看在眼中,凝眉少顷,眸底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祖母?”张月盈察觉了楚太夫人的异样。

“无事。”楚太夫人伸手提张月盈掸去兜帽上的雪粒,“只是忽然想起,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雪,你娘跑到别院,告诉我她要嫁给你父亲。”

楚太夫人甚少同张月盈讲起父母从前的往事,张月盈深知这是祖母心中的痛点,默契地从不提及,可是这世间有哪个孩子会对身生父母不好奇。发觉楚太夫人有松口之意,张月盈立即抓住机会,小心问道:“那我爹和我娘是自个儿在一起的,不是您和祖父的安排?”

京中不少人家皆认为徐明珠嫁张垣乃是楚太夫人的主意,为的便是她能继续把持长兴伯府。但是,张月盈从来不信,虽只听闻过只言片语,她仍能从中拼凑出祖母对娘这个一手带大的亲外甥女是何等疼爱,若娘不愿意,这门亲事定不会成。

“想问这事很久了吧?”楚太夫人如何不明白自小养大的孙女,拉着张月盈步入屋内,亲手替她解开兜帽和大氅上的系带。

张月盈“嗯”了一声。

屋内暖炕烧得正旺,透不进丝毫寒风,暖意融融,张月盈褪了绒衣,穿着件缃黄长褙子与楚太夫人坐在炕上说话。

“明珠的性子是再活泼不过,无论是谁,平日里只要瞧见她,被她给哄上两句,无不喜笑颜开。”

“那我爹呢?”

楚太夫人叹了口气,“我嫁到伯府来之前,就听说过你祖父膝下有二子,你爹乃原配甄夫人所出,你叔父则是第二任冯夫人生的。那时,下人都说你叔父性子更好,对待谁都是妥帖温和的模样,我却觉得不然。你爹看着板正,甚至有些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