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愤怒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还能说什么?
再说那些刻薄伤人的话,亲手把她最后的尊严也剥得干干净净吗?
他做不到。
即使他被这可怕的事实折磨得快要发疯,即使他的心痛得快要裂开,他也再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让她更难堪的话了。
汹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地冲撞,找不到出口,最终全部化为了悲凉的无力感。
林程屿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后,他终于动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回她面前。
然后,他蹲下了身,微微仰头看清低垂着眼的她。
他褪去了所有攻击性,只剩下卑微的恳切。
“姐姐……”这个他叫过无数次的称呼,此刻带着无尽的涩然,“我接受不了。”
言霜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我希望你好,”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艰难却清晰,“如果你是真的幸福,我会为你开心。”
他停顿了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像是在吞咽极苦的东西。
“但我没办法看着你做让自己受委屈的事,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这样。”
他声音里的痛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你可以理解的,对吧?如果你现在有一个女儿,你看到她这样,你肯定也会心疼死的,对不对?”
他试图用最朴素的同理心去说服她,想唤醒她可能被蒙蔽的清醒,想让她珍视自己。
试图,想让她离开商丘竹。
然而,这充满关切和心疼的话语,听在言霜耳中,却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她瞬间想到了周雅琴,那个亲手将她药晕,送到商丘竹床上的女人。
她的妈妈。
何曾有过半分心疼?
林程屿还在仰头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应,却只见她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脸色比刚才更加灰败。
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那件事之后,她花了多么漫长的时间,才一片片捡起破碎的自己,强迫自己穿上冷静自持的铠甲,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假装那晚的屈辱只是一场噩梦。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麻木了。
可林程屿那句无心的话,直接捅进了那个从未愈合,依旧脓血横流的伤口深处。
那压抑太久的委屈、无人可诉的愤怒、被至亲背叛的冰冷、对自身处境的厌恶……
所有被她强行封存的情绪,如同找到了一个决堤的缺口,疯狂地奔涌而出。
眼泪根本不听她的指挥,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有人心疼她,一个都没有。
连她自己都告诉自己不许疼。
可原来,被人轻轻碰一下,还是会疼得这样厉害啊。
林程屿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个颤抖不止的身体揽入了自己怀中。
最初的慌乱过后,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的,是铺天盖地的懊恼和悔恨。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每一个他气急之下掷出的混账话,此刻都化作回旋镖,狠狠扎回他自己的心上。
她以为自己是在愤怒她的堕落,是在痛心她的不自爱,可那愤怒底下,是他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和嫉妒灼烧了理智。
看着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林程屿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
言霜的抽噎声渐渐止息。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背有些狼狈地擦去脸颊上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