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意,

“夜里风这样凉,您站久了仔细伤着龙体。姐姐……姐姐许是一时糊涂,您别气坏了身子。”

傅时衍低头,望见林书桐温顺乖巧的模样,只觉胸口凝结的不快被一扫而空,揽着她的腰转身迈向内殿,再没往林云瑶那边瞥一眼。

行刑完,天已微亮,林云瑶被拖回奴婢房。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铜镜里自己肿胀变形的脸,起身翻箱倒柜。

她从床板下摸出一个褪色的布包,她解开绳结,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几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数张泛黄的信纸,还有些零碎的小物件,都是流亡路上他随手给她的玩意儿。

林云瑶抱起这些东西扔进墙角的火盆,火苗 “腾” 地窜起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

直到火盆里滚出个红绒线结,她的动作才猛地顿住。

是那个同心结,是他在她十五岁生辰时编的。

那时他还是太子,偷偷溜出东宫,把这歪歪扭扭的结塞给她,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阿瑶,等你及笄,我就求父皇赐婚。”

“阿瑶……林云瑶!你在做什么?”

傅时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直直射向火盆里的灰烬。

林云瑶缓缓转过身,半边脸还肿着,嘴角的血痂已经凝固成暗红。

她没看傅时衍的眼睛,将手中的同心结扔进燃着的火盆中。

“见过陛下。”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傅时衍几步冲到火盆前,看着那枚渐渐化为黑炭的同心结,胸口剧烈起伏:

“朕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不想要?”

林云瑶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丝:“陛下说笑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奴婢不过是个宫女,怎配留着皇帝的物件?污了陛下的眼,可怎么好?”

“你!” 傅时衍被她话里的刺扎得心口发疼,他猛地踹向旁边的矮凳,“好一个‘不配’!”

“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奴婢,那就好好做你的奴婢!” 傅时衍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

“从今日起,你不必在乾霄殿内当差了,洒扫、倒夜香、劈柴挑水,哪里最脏最累,你就去哪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燃为灰烬的同心结,语气更添了几分狠厉:

“每日正午,到乾霄殿门前跪足一个时辰,好好想想什么是奴才的本分!”

林云瑶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只听见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

“是,奴婢遵命。”

第三章

傅时衍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的火气更盛,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最终还是拂袖而去,门被摔得巨响。

天还没亮,几个小太监就闯进来叫林云瑶起身做活。

她拎着沉重的水桶在宫道上来回穿梭,刺骨的冷水浸得手上的冻疮又红又肿,钻心地疼。

晨起要清扫殿宇,擦拭那些冰冷的梁柱,连殿角的蛛网都要一点点拂去。

到了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她要跪在乾霄殿门前的青石板上,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石板被晒得滚烫,膝盖的旧伤混着新磨出的血泡,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可她死死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傅时衍偶尔会从殿内走出,目光掠过她晒得通红的脸,问她,“知错了吗?”

可她垂眸如石,干裂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看也不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