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之上,素来威严冷峻的帝王此刻眼底竟噙着淡淡笑意,正旁若无人地倾身与皇后低声耳语。
也不知圣上说了什么趣话,惹得皇后娇嗔着抬眼回瞪几下。
眼波流转间,似秋水盈盈,明艳里裹着几分娇憨。
满头珠翠也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灯火中划出细碎金光。
白胖可爱的小太子则挤坐在帝后中间,眉头微微皱着,小手捧着块菱形定胜糕,小口小口地认真啃着。
小表情严肃里又透着些许呆怔。
方才众人已目睹他行礼问安的沉稳模样,也再无人敢妄议“痴傻”二字。
要知道,这不过是个两岁稚子,能完整地行全套礼仪,已堪称天资聪颖。
席间众人交换着眼色,心照不宣,那些关于“废后废储”的流言,此刻早成了笑话。
宴席过半,一派歌舞升平,处处欢声笑语。
大宫女莲心垂首侍立在庾太后身侧,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袖管,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
趁着殿中觥筹交错,她悄悄抬眼望向正上方御座
分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人,却像极了民间最寻常的三口之家,融洽温馨得令人心头发酸。
反观她的主子庾太后,虽强撑着慈爱的面具,但那苍白憔悴的面容早已扭曲变形。
庾太后握着茶盏的手不住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目光扫过帝后时,眼中淬着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而下首的镇国公齐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假借敬酒之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位丰姿冶丽的皇后,竟被气笑了
如此年节大宴,在文武群臣面前,这沈妖后竟还毫不收敛地狐媚惑主。
这般除样貌外,无才无德,处处透着小家子气的女子,却能引得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与外甥皆为她倾心……
好在今夜齐琰被外派巡视城门,否则见到这沈妖后,不知又要恍惚多久。
镇国公仰头饮尽杯中烈酒,喉间的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待宴席临近尾声,庾太后便以年迈体乏为由,先行离场。
与此同时,镇国公齐霆身后侍立的内监忽俯下身低语几句。
镇国公面色骤然紧绷,可迟疑须臾,却仍借更衣离席。
见状,沈持盈不屑嗤笑,将手中琉璃盏的葡萄果酒晃出细微波纹。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这时,她忽觉手背一重,桓靳掌心复上来,又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他始终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眸光沉凝,不怒自威。
即便沈持盈毫无动作,他也不会放任庾太后与镇国公继续兴风作浪。
先前按兵不动,一是为网罗罪证、连根拔除;二是顺其脉络,好让他们推动话本进展。
如今她既欲亲手了结恩怨,他自当袖手旁观。
只待她偶有偏差时,再为她兜底便是。
连绵的爆竹声中,金銮殿东侧的体仁阁却静得可怕。
镇国公特意绕了远路才至,墨绿色朝服上还沾着夜露。
近年来因专心仕途,比之从前,他明显瘦削了些,然身上那股武将气势却丝毫未减。
廊柱后,庾太后主仆几人早已等候多时。
如今庾太后已然清楚自己的境况,她的命令根本传不出慈宁宫,自不愿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见镇国公欲作揖行礼,她连忙抬手阻拦,并颤声追问:“镇国公,你可知富阳与婉华近来如何了?”
镇国公眉头蹙起。自从确定沈婉华并非齐家血脉后,他便渐渐与慈宁宫断了联系。
正欲开口,周遭倏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