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华环顾四周,见殿内仍有十几名内监侍立,心中隐觉不对劲。
大总管黎胜垂首立于御案旁,另有八名小太监分列两侧,低眉顺眼。
这般阵仗,显然不是私密召见该有的排场。
正思忖间,桓靳已回到御案后坐下,指节叩了叩案面,声音依旧冷硬:“你自己看看罢。”
沈婉华微怔,依言上前。
案上摊着几封书信,火漆印已然拆开,露出里面澄心堂纸。
沈婉华强自镇定,素手翻开第一封信笺时,殿外倏然刮起阵风,吹得窗棂微微作响。
御案后,桓靳始终面无表情。
然余光瞥见砚台后那块灵璧石摆件时,他紧抿的薄唇竟几不可察地勾了下。
那石头丑得别致,却是沈持盈去年送他的生辰礼。
说来也可笑,他这皇后,对自己和孩子包括身边奴仆都极大方,偏对他吝啬得紧。
除这块石头摆件,她还送过几次“亲手”缝制的衣裤,针脚极好。
他一眼便知是宫人代劳,她可从未学过女红。
可这世间唯有她,敢如此糊弄他,也唯有她,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心绪……
待看完书信内容,沈婉华脸庞血色已尽数褪尽
这竟是庾太后与镇国公近来的密信往来,字里行间,全围绕着她!
她指尖颤抖,几乎握不住信纸,便慌忙去翻第二封。
这一封,却是镇国公府即将送往西北疆场的密信。
虽仅是无关紧要的寒暄问话,偏镇国公已从前线撤,竟还与边疆将领保持往来……
而第三封,更是触目惊心,竟详细记录庾太后近两年来谋害坤宁宫的实证。
连细节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沈婉华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站立不稳。
到了此刻,她还有何不明白?桓靳从无册封之意,召她来,分明是问罪的。
“扑通”一声,她双膝重重砸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圣上明鉴,臣女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 她声音染着哭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桓靳抬眼看她,眸色骤然转冷:“你虽不知情,可这些事,却因你而起。”
“臣女罪该万死……”
沈婉华不敢辩驳,只伏在地上默默流泪,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盼着他能对自己生出几分怜惜。
“你确实罪该万死,” ? 桓靳冷笑,笑意未达眼底,“谋害国母与储君,即便只是从犯,也难逃死罪。”
这番话如惊雷劈下,沈婉华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
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只有彻骨森戾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气。
殿外蓦地响起一声闷雷。
他是真的想杀她…!
恐惧如潮水般将沈婉华淹没,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窗外雨点开始噼啪落下,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声响。
桓靳话锋一转:“念在你是公主之女,死罪可免。”
他顿了顿,看着她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的眼神,缓缓道,“然从即日起,剥夺郡主之位,你前往静法寺修行,无诏不得离开寺院半步。”
沈婉华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静法寺…那是当年她救过他的地方。
桓靳不再看她,重新翻开奏折,仿佛仅处理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按昨夜沈持盈的说法,早在落水风波时,他便因她小产之事废黜了沈婉华的郡主位号。
而话本中此时,沈婉华也已因对他彻底死心而遁入空门,于静法寺带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