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黎旺儿满脸堆着谄媚笑,递上洁净绢帕,“您说圣上这时宣端慧郡主来,是何意?”
昨夜坤宁宫的动静,他们这些值夜的太监们听得真真的。
皇后娘娘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今早圣上却突然传召端慧郡主……
这其中的蹊跷,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多嘴!”黎胜轻飘飘睨他一眼,压着声线斥道,“还不快去传旨!记住了,莫要惊动坤宁宫。”
黎旺儿连忙应下,领着几个小太监便往慈宁宫赶。
晨雾尚未散尽,青砖地面凝着湿漉漉的露水,他走得急,皂靴底早已沾透了潮气。
一路疾行,黎旺儿眼珠却转得飞快。
坤宁宫的太监徐荣仗着皇后宠信,日日在宫里耀武扬威,前些天还当众训斥他不懂规矩。
偏如今皇后独揽后宫,圣上又素来不喜内侍近身,他们这些小太监哪有出头之日?
若是宫里能添些妃嫔,尤其是端慧郡主这等出身尊贵、举止气度都压皇后一头的贵女……
思及此,黎旺儿脚下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慈宁宫庭院里,庾太后正亲自修剪梅枝,兴致正好。
自立春后,这株她最爱的绿梅日渐凋零,却仍舍不得让旁人修剪。
沈婉华侍立一旁,素手捧着描金托盘,时不时将鎏金剪刀递到太后手中。
柔和日光穿过梅枝,在她象牙白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眉眼间更添几分温婉如水的韵致。
黎旺儿愈发痛心疾首,若坐在凤位上的是这位郡主,何至于纵出徐荣那等跋扈的刁奴?
心中思绪万千,他丝毫没耽误行礼:“奴才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端慧郡主!”
大宫女莲心则低声介绍:“娘娘,这是干清宫的内侍。”
“咔嚓”一声,庾太后指尖微颤,竟无意间将手中捏着的梅枝拦腰截断。
“可是皇帝有事要寻哀家?”她稍稍稳住心神。
上回她召集宗亲,当面追责皇后,在她掌管下内承运库亏空严重,却被皇帝二两拨千斤揭了过去。
且近来京中关于皇太子的风评彻底反转,庾太后不免担心桓靳眼下是要重翻旧账。
却听黎旺儿谄笑道:“太后娘娘,圣上急召端慧郡主,不知娘娘可否赏脸,先允郡主随奴才走一趟?”
庾太后微怔,浑浊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敢问公公,”沈婉华声线轻柔沉稳,指尖却不自觉绞紧衣袖,“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黎旺儿却笑得意味深长:“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只是…昨夜坤宁宫似是冒犯了圣上,今早陛下眼圈都是红的。这会儿突然宣召郡主,怕是要恭喜您了。”
沈婉华闻言呼吸微滞,眸底腾起几点亮光,夹杂着不可置信。
前年立冬宴后,她本欲揭穿庶妹冒认之事,却被桓靳当众驳斥。
那时她立在朔风凛冽的寒夜里,看着帝后乘坐銮驾远去,便彻底对桓靳死心。
可那始终是她恋慕十数年的男子,若有幸能陪伴在他,侧,哪怕只是……
这时,庾太后抬手轻拍她肩头,打趣笑道:“婉华快去罢,莫让皇帝久等。”
她眼底闪过丝精光近来镇国公频频入宫面圣,恐怕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沈婉华羞赧得耳尖微红,仍不忘福身行礼告退。
跟随黎旺儿穿过重重宫门,她不由想起那年春猎,桓靳一袭玄色骑装,箭无虚发的英姿。
太祖诸子中,长子即先帝,素来病弱仁厚;次子豫王虽有勇力,却无智谋;余下的更是一个赛一个平庸,难成大器。
唯独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