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雪大作,此刻却艳阳当空,融融暖辉铺洒满殿。
慈宁宫地龙仍燃着,众人虽已汗流浃背,却都为这场好戏屏息凝神,浑然不觉燥热。
这端慧郡主沈婉华,素来端庄温婉,遇上做了皇后的庶妹,竟会这般咄咄逼人?
此前京中便常有流言,称皇后之位本该属于端慧郡主,莫不是……
镇国公齐霆掩着惊诧低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婉华。
庾太后当初的密报果然不假,若非对圣上痴心至此,婉华怎会在人前如此失态?
他余光瞥向身侧的独子齐琰,却见这向来沉稳的儿子面色阴沉凝重,搭在膝上的大手死死攥着,骨节用力到泛白。
镇国公眉心拧起。
近来每逢宴席,尤其是席位与婉华相对而坐时,儿子眼底那隐忍的痛楚总藏不住。
莫不是,在他坦白端慧郡主疑似是自家血脉前,这小子已对她动了心思?
否则怎会如此煎熬?
镇国公脸色愈发铁青,他依稀记得齐琰确曾夸赞过,端慧郡主腹有诗书、才貌双全。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人对贤淑女子的赞叹,如今想来,竟藏着这层深意?
齐琰却不知父亲心思翻涌,他余光不动声色瞟向斜对面的沈持盈,眉宇锁得更紧。
他先前因私拦密报,并送往坤宁宫,便被圣上罢免了全部职责。
眼下虽有心相助,却顾虑重重。
然沈持盈这会儿已底气十足。
她抬手轻抚斜插在发髻上的赤金红宝凤钗,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
“本宫方才听太后娘娘欲重修雨花阁,满心琢磨着该如何尽孝,一时没想起来育婴堂之事罢了。”
“恕臣斗胆一问,”齐霆突然开口,声音洪亮,铿锵有力,“这育婴堂是何规模,短短两年竟需耗费近百万银两?”
他又转向庾太后,拱手作揖,“臣虽深蒙皇恩,加官进爵,吃穿不愁,却也知晓士兵月饷不过一两五钱。”
“皇后娘娘抚恤孤幼自是好事,可臣好奇,这空缺的百万银钱,是否都用到实处?”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这些近支宗亲平素在京中几乎能横着走,此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沈持盈脸庞顿时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夏王抿唇不语他虽能圆谎,但说得太细反惹人生疑。
“舅父该问朕才是,”桓靳神色淡淡,帝王威仪浑然天成,“这两年边疆战事、各地灾荒,内承运库皆有资助。”
“皇后只负责挪银,具体用处恐怕不如朕清楚,”他目光如刃扫过众人,“诸位若还有疑惑,只管问朕便是。”
“至于太后所说的雨花阁,朕会命户部拨款,并让工部依照前朝规格翻修。”
满殿宗亲自然不敢继续追问,反你一言我一句奉承起来。
他们都是人精,谁看不出皇后满脸心虚无措?
谁又不知圣上与江夏王是在替她打圆场?可谁敢戳破?
沈婉华指尖发颤,垂首死死咬着唇,方压下心腔那股酸涩与失望。
她原以为,桓靳只是一时被庶妹迷惑…却不想,他竟在公事上也这般偏私!
主位上,庾太后面上仍挂着慈祥和善的浅笑,手捻佛珠的动作愈发急躁。
她总不能逼皇帝当场对账,更不可能派人强闯坤宁宫私库。
这场较量,竟是要草草收场了。
“哀家本也无意为难皇后,只是担心皇后年轻,被底下人蒙蔽。既然皇帝心中有数,哀家就放心了。”
桓靳无意久留,起身告退。
临行前,他眸光冷厉瞥向舅父镇国公,又扫过庾太后身侧的大宫女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