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妍顺势坐在他旁边,拿起纸巾帮他擦了擦袖口的石膏粉,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我飘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下面一派和睦。
曾经摆着我修复完的青瓷盏的博古架上,如今已被换成一个陶器;
连我当年亲手打制的木桌,也早已不见。
那个设计杀害我、诬陷我监守自盗的凶手,正堂而皇之地占据我的家。
一步一步抹去我的痕迹,享受着本属于我的关切与温柔。
而我的爱人、我的恩师,居然安然地接纳了这一切!
甚至还让我的女儿喊她妈妈!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爆开,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被封进石膏的那一刻。
冰冷的石膏浆裹住身体,窒息感扼住喉咙,
而此刻,灵魂的窒息比当年更痛千百倍。
师父还在宽慰谢书文,语气里满是心疼:
“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这阵子又要盯陶俑修复,又要处理工作室的烂摊子,饭都没好好吃几顿。”
“跟小琪一个样子......”
话还没说完,师父忽然停住。
我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休止符,骤然切断了客厅里流动的暖意。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若若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扯了扯谢书文的衣角:
“妈妈,小琪是谁呀?为什么爷爷一提她,你就不笑了?”
3
谢书文抱着若若的手臂猛地一紧,指节掐进孩子柔软的衣料里。
若若 “呀” 了一声,她才惊觉般松了松力道。
任妍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指尖在身侧攥了攥。
若若被这骤然变冷的气氛吓得闭了嘴,小脑袋靠在谢书文颈窝里,偷偷打量着满屋子沉默的大人。
师父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懊悔,干笑着打圆场:
“瞧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好好的吃饭,提她干什么…… 怪我,都怪我多嘴。”
说着,她抱歉地看向任妍。
任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苦笑,声音温和得近乎卑微:
“师父,您别这样。琪姐她……再怎么说,当初也是你的十多年的徒弟。”
“况且,她当年还帮我鉴定过几件难搞的青瓷呢。”
“大家一时接受不了她做的事,心里有疙瘩,都很正常,我能理解。”
“当!”
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突然炸开。
谢书文手中的莲子羹碗被重重掼在桌上,
温热的羹汤溅出来,顺着桌沿往下淌,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
他猛地抬眼,眼底没有半分往日的柔和,只剩淬了冰的冷意。
他语气嫌恶:“行了!”
“一个监守自盗、倒卖国宝的败类,提她都脏了你的嘴!”
餐厅里刚缓和了一丝的气氛,瞬间又冻成了冰。
任妍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快得像错觉,可嘴上依旧劝着。
一副“只要你们好我都行”体贴模样。
“书文,别这么激动,师父和若若还在呢。”
“再说,事情都过去四年了,琪姐她或许是一时糊涂......”
“过去四年又怎么样?”
谢书文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她当年卷走北魏佛首是糊涂?倒卖国宝是糊涂?她那是黑心!是贪得无厌!”
“是她,害得师父被业内人戳脊梁骨,害得我差点被踢出修复圈,这些能过去吗?”
师父也沉下脸,拿起筷子重重敲了敲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