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芝紧紧闭上了眼,银牙紧咬,面部肌肉都微微抽动。
冷汗从额上滑下,与唇角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蜿蜒没入领口。
顾北淡定地道:“不说话,就全没了。”
说着,手上刚刚捏紧了一些,任清芝就猛然抬起头。
“等等!”
任清芝仿佛无法呼吸一样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双手握紧了拳,玉白的手背绷起青筋蜿蜒,鲜血从被刺破的手心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肩上的血流的更凶了,血液几乎浸湿了半边衣裳,也勾勒出他矫健高大的身躯。
银发白衣的俊美男人,本是谪仙样的人物,现在洁白衣裳已经成了半边白半边红,被长剑死死钉在树上,双手无力的垂下,有一种血腥而惨烈的美。
“……那、张……画!”
每个字都讲得很慢,任清芝牙根紧咬,字字泣血。
顾北挑眉:“好啊。”
说罢,正待小手一握,却又忽然顿住,打量着任清芝。
任清芝不忍看那副画被毁去,却又想再多看几眼,是以强撑着睁开眼去看,却见顾北将画在他跟前展开,道:“一下子毁了,你恐怕又生心魔,不过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心魔不惩罚你了。你注意守住灵台清明,看我一点点毁掉这画,你心魔复起,我就停一会儿,心魔压住,我就继续,你也好好体悟其中过程。”
顾北满意地点点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既惩罚了你,又能助你炼心,一举两得,妙哉妙哉!”
而后眨眨眼睛,笑问道:“你觉得,从哪里开始毁去这幅画比较好呢?”
“……”
任清芝苍白唇边还挂着血迹,此时被顾北的骚操作惊得愕然睁大银眸,薄唇微微颤抖,久久无法言语。
顾北无所谓地直接伸手捏碎了画的一角,道:“你不选,我就随便开始了!”
“等等!”
任清芝是千百个不情愿被迫参与进来,亲手指挥销毁珍藏在身边的珍宝,但是顾北实在太果决,让他不由自主地跟随对方步调走了:“从……从右边开始!”
顾北好奇地瞅了眼右边是什么,原来是任清芝后来画上去的那个大火柴人的地方,按照这个顺序,先是任清芝画的部分毁掉,然后才是他顾北画的小火柴人和那只小乌龟。
虽然不能率先消灭自己黑历史有点遗憾,顾北还是耸耸肩,轻松道:“行吧,那这就开始,注意看过来啊!”
……
分明只是毁去一幅画罢了,画工也只是寻常,甚至称得上幼稚,承载的记忆说是美好趣味,细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任清芝亲眼看着,还是有一种自己整个人被一点点在那双小手下毁去的感觉。
这幅画被他重新拼凑起来之后,常常拿出来看一看,他不知道原来顾北竟然也会上课走神胡乱涂鸦,还画得如此童趣可爱,这总是让他生出一种顾北其实很有人气儿的错觉。
看着这画一寸寸毁去,像是自己的一部分、那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也随着这画死去了。
画纸彻底化为齑粉。
顾北手一扬,粉末飘飘洒洒漫天而落,月色照耀下,像是星辰的碎末从天空追下。
任清芝银眸追随着顾北的动作,他的目光逐渐模糊,脚下一软,若不是剑锋牢牢钉在树上,甚至起到了残忍的支撑作用,他说不定会瞬间跪倒在地上。
冷汗顺着鬓边滑下,任清芝浑身冰冷,俊脸惨白,灵魂似乎都已经被抽走了,但还是死死睁大眼,银眸中满是血丝,分明魔念横生,漆黑晦暗的情绪简直要将他胸膛撑裂了,但他还是在顾北期待的目光下压制住了自己。
守住……灵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