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很多。”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沙漠里久未逢雨的河床,“也更……威严了。”

她试图挤出一点笑容,却无比僵硬。

“前线是熔炉。”我平静地接口,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温正好。

没有剑拔弩张,只有历经沧桑后的疏离与空旷。

她的目光扫过我背后墙上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着维和热点区域,最终落回我脸上,那份强装的平静终于寸寸碎裂。

“我……是来忏悔的,云帆。”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在她素净的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一滴砸在深色的佛珠上。

“我瞎了眼!我被徐荣那些廉价的殷勤蒙了心!我忘了我们一起从新兵蛋子熬出来的情分!”“忘了你替我挡下的处分,忘了在野战医院,我高烧昏迷时,是你守了三天三夜……甚至……”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手指死死抠着佛珠。

“甚至……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才两个月……那次边境秘密侦查回来,我以为只是累了……”

她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积蓄了太久的悔恨如同溃堤的洪水。

办公室内只剩下她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

窗外的城市喧嚣被隔绝,时间仿佛凝滞。

我静静听着。

那些被她亲口证实的往事,如同旧照片在眼前翻过,激起层层涟漪。

却再也无法掀起惊涛骇浪。

沙特的风沙和孩子们的哭声,早已重塑了我心脏的构造。

等她的哭声渐弱,只剩低低的抽噎,我才开口,声音沉稳:

“清月,都过去了。”

她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希冀。

“这几年,” 我望向窗外湛蓝高远的天空,一架银白的民航飞机正缓缓划过天际线。

“在爆炸和废墟之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目光转回她写满哀求和等待宣判的脸上,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种穿透时光的澄澈。

“如果没有那份‘玩笑’的花名册,我不会有勇气跳出那个困住你我和徐荣的三角泥潭。我会继续在原地打转,直到彻底窒息。”

“是沙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用他们求生的眼神给了我新的锚点。”

我站起身,腿部的旧伤让动作略微滞涩,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

走到她面前,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你看这双腿,” 我指了指,“它带我在前线跋涉了无数公里,救过很多人的命。”

“它瘸了,但它值了。”

我顿了顿,语气里竟有一丝释然,“徐荣那个‘玩笑’,和林清月你后来的放手,歪打正着地推了我一把。”

林清月怔怔地看着我,手中的水杯忘了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那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怨恨纠缠,也没有卑微的祈求。

只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淬火钢刃般的冷硬与开阔。

那份属于军人的担当和对生命的大爱,早已覆盖了个人情仇的小天地。

她颤抖着伸出手,最终只是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所以……我们……”

“所以,” 我替她把话补完,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既定的事实。

“各自安好,就是对我们过去最好的交代。你祈福的对象,不应该是留在战场上的人。真正需要那份善念庇护的,是那些还在硝烟里挣扎求生的生命。”

我拿起桌上那份尘封的离婚协议,轻轻推到她那杯水的旁边。

“这个,签了吧。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