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跑远的背影，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播。不只是愧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酸胀感，好像体内哪个地方被撕扯过一样。

原来伤害了人，是会让自己也跟著难受的。

可是，话语都已经脱口而出，再也无法收回来了。

突然好想见到深雪。

海边的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海风也越来越冷了。

丹萤坐在海边，视线呆愣愣地落在远方的海平线上，空无所有。

她抓著手机，点开限动检查了好几次，深雪的头像依然没有出现在观看名单里。她的每一张打卡照，每一张与何可昕亲密的自拍，都是精心布下的线索，只等深雪一眼识破可深雪根本没看到。

「……」

丹萤开始拨打深雪的电话。

她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陷入险境，让深雪像上次一样来「拯救」她。

一次、两次、三次……连续打了五通，对方始终没接。她垂下头，只觉可悲的孤独感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麻啊……」

她气跑了何可昕，假装自己不需要朋友；她自以为聪明，想再试探深雪，却什么都没得到。她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人，结果却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丹萤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冷，还是心里太空虚。她慢慢环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间，觉得好累好累。

她忽然有点怀念吵吵闹闹的何可昕了。那个爱生气、爱碎念、却总是热热闹闹围著自己打转的何可昕。原来一旦那些声音全都不见了，夜晚会这么安静，静得能让人听见心碎的声音。

第22章 幕四 ｜ 青皓 ④

深雪正在审核报表。

满桌的建筑图说堆得像山一样高，她必须一一过目，并依据业主的临时动议进行整改。手机放在办公桌角落，早就已经没电了，但是她却没有发现。

门被敲响，张维探头进来，手上拿著两杯冒著热气的咖啡。

「经理，要不要来点咖啡？」

深雪没有抬头。「谢了，放那边就好。」

张维环视桌面一圈，根本没有能放东西的地方，只好先放在办公桌对面的小茶几上。他忍不住提醒：

「经理，明天早上八点还要巡视案场，已经十一点多了……」

深雪耸耸肩。

「我打算直接熬夜，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下班。」

「那……我还是陪您一起加班吧。」

「你男朋友不是在楼下等你吗？」

说著，深雪抬起头来，看著张维，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张维说没关系，他男友会谅解。深雪心中一闷，忽然问：

「张维，交往是怎么样的感觉？」

张维愣了愣，没想到一项不苟言笑的聂经理会来和他聊恋爱话题，有点摸不著头绪。

「您是说……交往吗？」

「对。」深雪平铺直述。「我不太能理解，人为什么会想进入一段明确定义的关系？」

张维想了一下，话说得很慢。

「对我来说，恋爱就像……生活里多了一个容错机制吧。你可以不小心走神，犯错、任性，而且都还会有人愿意等你，然后陪著你继续走下去。」

「看来，你的男朋友是真的对你很好。」

深雪微微一笑，张维却有点脸红了。他讷讷地补了一句：

「我男朋友他家人也对我很好，订婚之后才知道原来他能成为这么好的人，是因为有一个温暖的家。他爸妈真的把我当儿子一样照顾，从来不会因为我们的性向有任何偏见。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透过婚姻，找到这么好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