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几乎要将眼泪哭干时,沈煜又出现了。他带来了金陵请不到的神医,用上了我根本负担不起的名贵药材。
我妥协了。
阿盈的命保住了。可那场高烧过后,她再也说不了话。
沈煜确实待我们极好,事事周全,无微不至。他努力地想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可我给不了他任何回馈。我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阿盈身上,只要她平安,怎样都好,怎样都行。
再后来,新帝登基,谢家平反。沈煜身子日渐不好,便带着我们回了京城沈家。沈家势利,冷眼与刁难从未断过。
三年前,沈煜病故。临终前,他握着我的手:「如嫣,若在沈家过不下去……便去找他吧……我不怨你……」
他眼底是看透一切的悲悯:「你时常在梦中哭着唤他的名讳……我便猜到了……阿盈的生父,是他,对不对?」
找他?
谈何容易。
是想他。
在无数个难熬的深夜里,记忆里那个昳丽又沉静的眉眼,是我唯一能汲取的微弱暖意。可这份想念,隔着的何止是岁月?
我们都已各自婚嫁,人事全非。民间说帝后是如何伉俪情深,于微末时相互扶持……还说他对沈兮莞是如何恩宠,予荣华于一身……
若不是为了阿盈,此生此世,我应是鼓不起勇气,也不敢再去沾染这份沉重的过往,再见他一面。
8
临近年关,我没有再进宫探望阿盈。
因为我在暗中筹划一件事。我要的,不仅仅是偶尔的探视,而是日后能与阿盈日日相见,堂堂正正地守在她身边。
那日离宫前,萧赫让我回到他身边。我说答应了沈煜,要为他服丧三年,还差两月期满。
他说好,两月时间足够他为我铺路。
两月时间也足够我做很多事,既然迈出了那一步,便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自沈家将主意打到阿盈身上那刻起,我也没想过要放过他们。
除夕夜,依着规矩,沈家上下齐聚前厅守岁。笑语喧哗都隔了一层肚皮,落不进人心里。
我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杯盏,听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这雪,让我想起别苑那个唯一和萧赫共度的除夕。也是这样的雪夜,他拥着我,在暖融的炭火气里,许愿岁岁年年,皆能如此相伴。
心口蓦地一悸,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我倏然回首
厅门不知何时被悄然推开,风雪裹挟着寒意卷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风雪中,萧赫披着玄色大氅,身姿颀长挺拔,他就σσψ那样站着,深邃的目光穿透暖阁内的喧嚣,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而他身边,穿着大红斗篷、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阿盈,正雀跃地朝着我挥手。
我怔在原地,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真。
直到我看见他们身后,一脸掩不住得意与张扬的沈兮莞。
来得正好。
我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适时浮现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慌乱,忙起身行礼。
「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沈家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呼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惶恐,夹杂着沈兮莞吸气般的抽息。
萧赫淡淡抬手,声音听不出情绪:「朕出宫赏灯,雪势渐大,路过国公府,便进来叨扰片刻,躲躲风雪。」
「陛下言重了!陛下、娘娘和公主驾临,是沈家天大的福气!」公爹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将人迎入上座。
沈兮莞岂会放过这等献殷勤机会,忙不迭地亲自端了热茶,特意理了理鬓边珠花,扭着纤腰上前:「陛下请用茶,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