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尚未开口,那女子突然站起来。

她走到殿中央的琴前,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十指关节处全是狰狞的疤痕,指甲残缺不全。

“妾身遵命。”她的声音沙哑,“只是手废了,怕扫兴。”

谢方白瞳孔骤缩。她连指甲尚未长全,根本不可能弹出完整的曲子。

第一个音就错了。面纱女子慌乱地调整姿势,可接下来的音更是杂乱无章。席间已有贵妇掩袖偷笑。

可谢方白却愣住了。

因为弹的曲子,他再熟悉不过,他曾在冷宫听了千百遍。

原来,当初救赎他的人,是她!

“够了。”谢承序突然离席,解下外袍裹住女子的肩膀,不让那些人再看。

“内子旧伤发作,儿臣告退。”

老皇帝摆摆手,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谢方白惨白的脸。

离席时,那女子被门槛绊了一下,面纱突然扬起。

看清她的脸时,谢方白瞳孔一缩。

“站住!”他厉喝出声。

12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谢承序迅速将女子护在身后:“皇兄这是何意?”

“孤要看看她的脸。”

“就现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谢方白直接伸手去扯那面纱。

谢承序却一把打落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皇兄非要当众羞辱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谢方白魔怔般盯着那女子:“你是窈窈吧......”

他不可能看错!

女子突然抬头,面纱下传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而令窈生气时也会这样微微抬下巴。

“殿下认错人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字字诛心。

“您要找的人,不是被您亲手逼下悬崖了吗?”

这句话像刀子捅 进谢方白心窝。他猛地攥住女子手腕:“那你为何会和她长得如此像,为何用她独门的白梅香?!”

她冷冷看着谢方白:“我被令大小姐所救,香是大小姐给我的,殿下还要我解释几遍?”

“够了!”老皇帝看不下去了,直接拍案,“太子醉了,来人。”

“儿臣没醉!”谢方白竟当众跪下,“父皇!此女极可能是......”

“是什么?”谢承序冷笑,“皇兄莫不是要说,这是坠崖的令大小姐借尸还魂?还是说,皇兄后悔当日悬崖上的选择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谢方白跪在原地,看着谢承序揽着那女子扬长而去。

临出门时,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眼神,和令窈最后一次看他一模一样。

她一定是窈窈!

“殿下......”内侍小心翼翼来扶。

谢方白甩开他,踉跄追出殿外。

暴雨中,马车已经开始行驶。

谢方白直接跪在地上,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蒙住了眼睛。

衣衫被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宫门前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内侍撑着伞冲过来,却被谢方白一把推开。

“滚。”

他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仍固执地睁着眼,仿佛这样就能让那辆车调头回来。

她一定会回头的。

她从来都舍不得他受苦。

记忆里,那年他在冷宫高烧不退,她翻墙进来,小小的身子背着个比她人还大的药箱,在雪地里摔了好几跤,膝盖都磕破了,却还是固执地守了他一整夜。

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