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把你的主意都与我说了,现下太后已经知道此事,若她不松口,应该能拖上一些时日。我父亲在军中有些人脉,我会寻个机会与他说清。有他在,京畿大营的守将也不是那般容易替换的。至少……至少能周旋十日!”
“只是你现下还烧得厉害,到底不便挪动。太子……太子想来会好好为你诊治,待你病好了,我再来接你?”
封眠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她点点头,自喉间挤出几个字:“十日,应当够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虚弱道:“为我诊脉的太医姓刘,他嘴严,但性子软,或许,能问到舅舅昏迷的缘由。”
“好,我知道了。”狄兰不住点头,接着从袖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塞进她掌心,“这是软筋香的解药,你自己小心。太子应当快回来了,我不好久留……”
她正要起身,手腕被封眠滚烫的手心握住,“流萤、雾柳……”
“放心吧,轻衣潜过去瞧过了,她们俩只是被关了起来,性命无虞。”狄兰拍拍她的手背。
封眠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松开手,注视着狄兰疾步走出昏昧的暗室。
脚步声渐弱至无声的刹那,封眠闭上眼。遥远的风声里,忽然混入玄铁箭簇破空的锐响。
承平十六年到承平十七年的冬日,对于北疆的百姓来说并不太平。
初冬时,一切本都在向好而生。第一批新制的冬衣冬被发了下来,软和轻盈又保暖,整个云中郡的百姓都涌来围观。人人摸一点边角边欣喜地觉出白叠子的不同来,想着要听郡主的话,多种一些,到了明年冬日,便能人手一套冬衣冬被了。
更让人欣喜的是,这个冬日丰收了新的粮食。没报什么希望播种下的土豆和红薯,收获后却足以顶一个家月余的口粮。尤其是烤熟的红薯,金黄的瓤肉闻着便是扑鼻的甜香。如今的蜜糖多金贵啊?可这红薯却天生便是甜津津的。
于是过冬的粮柴都备齐了,孩子们掰着手指头数着过节的日子,一日日过得十分有盼头。而伴着一场大雪同来的,却是北夷
的铁骑。
拥雪关的烽火照彻天穹,狼藉满地。
与拥雪关隔着两三个城镇的白水县被弯刀箭戈破开了城门。
“进地窖!都进地窖!”黑水沟的彭村长在覆着雪结着冰的土路上跑得跌跌撞撞,嘶哑着嗓子大吼,催促百姓们迅速藏身。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被寒风卷着钻进他的嗓子里,从内到外都冰透了。他脚步不停,一路喊一路跑到村头的一户人家之前。
玄铁箭簇破空的锐响声撕裂风雪,嗡鸣着钻入他的耳膜,他脚步急停,玄铁剑钉在了他脚前的冻土之上,箭尾的白翎还在颤动。
彭村长心头一颤,悚然侧首。
五岁的狗娃被石头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哇哇地哭。另一道箭矢正冲着他袭去。
脑海中尚是一片空白,身体已率先做出了反应。彭村长一个飞身扑向那孩童,呼吸都在这瞬息停滞。
“砰”一声,身体重重砸在土路上的痛感自四肢迅速袭来,箭簇刺破□□的痛感却迟迟未传来。
马蹄声如雷响起。
彭村长在飞扬的雪沫中迅速抬起头。
天空压着一片沉甸甸的铅灰色,落下的雪大如鹅毛,扑在人的脸上和眼睫上,视野一片模糊。然而一骑红裳如烈焰般冲破风雪。
卷发女子手中长弓书连珠齐发,步步逼退阿尔纳部骑兵。身后数骑紧随,皆身着异族铠甲,护着她迎向阿尔纳部,阻住他们进宫的步伐。
彭村长记起了她,是苍狼部的圣女。她不是北夷人吗?
胳膊上一重,落在最后的一人费力地将他和狗娃从雪地里拎起来。
“村长你发什么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