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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轻,轻得快要听不见了,慢慢道:“尤大夫……我真的喜欢这儿。”

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那位从未认过她的父亲马空群,从不让她姓“马”,只让她留在无名居用妓女的身份作掩护,人前陪笑承欢,人后把江湖秘闻一一记牢,再递出情报。

这便是她这辈子被认定的唯一用处。

她活了十八年,没被马空群正眼看过一次,唯一的念想,就是哪一天能替他办成事,换一句“你没丢我马空群的脸”。

况且,如果她走了,母亲的坟墓和牌位,会不会被暴怒的父亲给毁掉?.

这种腌臜地儿,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如果那是喜欢,翠浓眼里怎会有绝望的挣扎?

尤明姜只觉荒谬,半点儿不信。

还想再说什么,翠浓却突然往后缩了缩。

“别管我了……”她别过脸,泪珠子砸在琵琶弦上,溅起一串儿细弱的响,“我这样的人,能有个地方待着,就已经很好了……”

她没说的是,如果连这儿都待不住,她连每年去坟前祭奠母亲的机会,都没了.

萧别离靠在轮椅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翠浓心意已决,尤大夫这一趟,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令人意外的是,萧别离这声嘲笑,反而让尤明姜又定住了心神。

她明白了。

苦衷。

翠浓心里压着说不出的苦衷。

如果翠浓心底的苦没有真正化开,即便走出了无名居,那些无形的枷锁,终究仍会将她拽回这虎狼窝之中。

是自己太天真了。

救赎从不是一蹴而就的光,哪能指望一伸手就照亮所有暗处?.

尤明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意,沉声道:“是么?那便请萧老板护着她的清静,否则带不走翠浓,我就只好‘带走’旁人。”

说完,她朝慕容明珠瞥了一眼。

慕容明珠咬着牙,胸口起伏得厉害,心里却着实忌惮她突然动手,便老实了下来。

萧别离欠了欠身:“尤大夫放心,翠浓在无名居这么久,我向来是护着她的。”

假惺惺的。

翠浓在他的地盘上,一举一动都由他掌控。如果真护着,怎会让紫衣大汉当众轻薄她,他还袖手旁观?

可惜萧老板不是老酒鬼。

仅凭一把生锈的剪刀戳不死他。

更何况,真正囚禁翠浓的,从来不是无名居这个地方,而是她藏在心里的苦衷。

尤明姜也没气馁,大脑飞速转着,很快想了个迂回法子:“对了,我那匹骡子不太方便牵着,实在放心不下,麻烦帮我照看几天。”

萧别离挑了挑眉,对她的要求没有拒绝。

原因无它。

他就喜欢这种满是正义感的年轻人。

自以为一腔热血,最后跌得粉身碎骨。

这种戏码,看多少遍他都不腻

尤明姜不再多说,深深看了翠浓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自己哪儿是真放心不下一头骡子?

她只想让翠浓明白,她的承诺永远作数。

等翠浓真正下定决心离开的那一天,只要回头,就能接住她伸过来的手。

翠浓愣了愣,眼眶一热浸了泪,泪眼婆娑地望着尤明姜的背影,话到嘴边却只剩哽咽。

慕容明珠也盯着她的背影,眯着眼,悄然拔剑,却被萧别离一个眼神制止了.

月亮悄悄升了起来。

夜色里,隐隐传来几声狼嚎,在这片荒芜之地来回回荡。

尤明姜望了眼无名居,在心里暗暗发誓:

她一定要带翠浓离开这个虎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