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怎么还有怪罪的意思,把田佳悦给问懵了。

田佳悦只是来回请他吃顿饭,陈呈想做解释,欲开口,覃乔含笑对陈嘉树说:“是我昨天顺口提了今天会来取手表,佳悦大概是记在心上了。她一向这么细心,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许吓唬人。”

此言一出,陈嘉树率先破了功,一声低笑引得他们再绷不住,都跟着笑了起来。

*

背着晚霞,三人的背影都有些虚化。老宋推开大门,屋里的饭菜香一瞬扑面而来。

孩子们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一进门就亲热地缠上来。覃乔手里拎着蛋糕,立刻吸引了最爱吃甜食的晞晞。小姑娘牵住她的手就不肯放,跟着她一路走进餐厅。

陈嘉树一手牵一个孩子,本意是让他们领着自己走,可眼前层叠的黑暗却让他迟迟不敢迈步。

与从前视力微弱时截然不同,这是最本能的对虚无的恐惧。

独自一人时,撞上、摔倒了都无所谓,但在孩子们面前……还是需要谨慎些。陈嘉树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玄关柜上的盲杖,“咔哒”一声轻响,将它展开。

“昭野、Danie,爸爸跟着你们走。”

餐厅里灯火温融,一桌子家常小菜冒着腾腾热气,氤氲、模糊了彼此的面容,也柔和了周遭的光线。

用餐途中,覃乔手机响,走去外面接听。

昭野咽下米饭,歪着脑袋问正埋头吃饭的陈嘉树:“爸爸,你为什么不摘眼镜呀?”

Danie和晞晞也觉得奇怪,Danie看到里面白白的纱布,小声问:“叔叔的眼睛是受伤了吗?”

一听受伤,晞晞立刻露出害怕的神情。

陈嘉树拿起手边的湿巾,擦去嘴角油迹,嘴角弯出温柔弧度:“爸爸前几天不小心撞了一下眼睛,医生叔叔就给爸爸用纱布包起来……医生叔叔还跟爸爸说,戴眼镜就像戴创口贴一样能保护眼睛。”

小孩们听懂了,昭野想问爸爸疼不疼?刚要开口,覃乔走进来,笑眯眯地说:“小朋友们,今天是爸爸的生日,让我们一起祝爸爸生日快乐好不好?”

于是大家一块齐声:

“爸爸——”

“生日快乐!”

童声清脆悦耳,无比真挚,像一颗颗温润的珠子,轻巧地滚落进陈嘉树的心里,一种极其柔软的笑意从他唇角缓缓漾开,感动、幸福,还有难以言喻的满足,盈满整张脸庞。

他扶着桌沿站起身,一滴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谢谢,小朋友们。”

*

陈嘉树每天除了滴眼药水,还需服用五种药。老宋总会提前将药片备好,装在一个中号瓶盖大小的圆形药盒里,方便他拿取。

覃乔和陈嘉树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氤氲着水汽。陈嘉树在床沿坐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药盒。

一旁的覃乔将温水递到他手中,他接过去,分三次,沉默地将八颗药片送服下去。

桌上还放着两种眼药水。他熟练地摸到其中一瓶,仰起头,准确地往睁开的眼睛里滴入药液。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十多年,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乔乔……”陈嘉树放下药瓶,轻声问,“现在眼睛是什么颜色?”

“浅粉色。”覃乔答。

陈嘉树低低“唔”了一声,伸出手。覃乔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裹入掌心。

掌心的温度熨着她的手指,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缓缓打着圈:“光想想……还挺吓人的,怕吓到他们。”

覃乔在他身边坐下,抽出手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将他的脸转向自己:“他们的爸爸是个特别勇敢的人。等孩子们长大了,一定会以你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