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看得?分明。
那?漂亮的尾巴上,零零散散丢失了许多鳞片。
整个军营里,没有人的食物链能凌驾于人鱼之上,所以不是别人捕食它,而是它捕食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看到别人送他鳞片,要那?么生气?。
怪不得?脸色苍白?,丧失血色。
怪不得?要委屈。
它该委屈的。
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付出,没有被人看到,只能藏在?裤管下面,默默吞咽疼痛。
人们只知道人鱼尾巴肌肉强壮,是所有力量的来源,但没人知道,这块神经密布的地方,掉块鳞片都会痛得?不行?,更遑论?取肉。
这些天里,邮差为了工作健步如?飞。
那?么它每一天,每一次经过白?翎,其?实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可是它心甘情愿。
因为,冬天到了,得?用最有营养的肉,把雌性喂得?饱饱的,这样才能抱在?怀里长膘。
这骄傲的自满的雄性,一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的肉。
它便把自己献给你,补偿你这一年的辛劳,关?怀,和对它的爱。
没必要告诉你,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至于罐头,吓唬你一下就得?了,真正的伤口是不会给你看的,那?才是真吓人的东西。
伤口,我藏起来就好。
白?翎捏紧终端,眼前?视线逐渐模糊,视野凝成?了一片不真切的光。
低下头,泪水滚落出眼眶,砸在?终端屏幕上。
我也有一只怪物。
人们叫他恶魔。
旁边,苍白?修长的指节伸过来,揩走他的泪花,扯到怀里轻轻拍打着他后背:“宝贝,你不喜欢,下次不会这样了。”
可我明白?,它不是恶魔,它只是行?为怪异,什么都想给我。
给我许多的爱,藏起许多的疼痛。
幸好我不是弗兰肯斯坦。
我不会抛弃我的怪物鱼。
白?翎狼狈地擦着眼睛,忽然想起来问,“您说您在?梦里变成?了怪物,那?最后呢?您去哪了?”
郁沉怔了会,垂起水华似的眼眸,贴贴他的额角,温声告诉他:
“最后……怪物鱼遇见了弗兰肯斯坦隼,成?了幸运的罐头鱼。”
这一次,它没有孤独而亡。
·
这一晚,郁沉再?次做了那?个梦。
他梦到鸟司令胜利了,对方开着破破烂烂的响尾蛇来找自己。
两人站在?陈旧的门厅地毯上,他内心忐忑,不知道会被分去哪间牢房。
但鸟司令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用坏掉的嗓子,快活地说:“我认识你。”
“你帮过我们。”
鸟司令是个好人,他打过许多胜仗,浑身都是伤病,但他依旧好心,一瘸一拐帮他们收拾行?李,还?问:“你有朋友吗?没有的话,最近可以到我那?里去住。”
说着,转身笑了下:“当然,不太?宽敞。”
鸟司令的住处的确不宽敞,但这不妨碍他们滚上了一张床。
那?床是铁铸的,晃起来嘎吱作响。
某日,床塌了,鸟司令骑在?他身上,把他晃醒,“瞧你这大尾巴鱼干的好事。”
他眨了眨金色睫毛,视线慢慢移到鸟司令那?张年轻英气?的脸上,旁边的墙上挂着电子时钟,时间显示,现在?是二十年前?,一切苦难都还?未发生。
坍塌的床铺上,白?翎看着他从睡梦中醒来仍旧怔愣的脸,抿起了唇,捧着他的脸说:
“床翻了,到客厅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