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黑暗中,迟朔似乎是含着笑看向他,又仿佛仅是他的错觉。
“裴忻,高干家庭出身的传统精英,除了性取向不太传统,其他的都很传统,他从小接受的是贵族教育,很有教养,道德感也比较高,我想对于这件事,他会很气愤,批判那些加害者的冷酷贪婪,然后,他会同情你,试图帮助你,提出解决方法或建议。”在说同情这两个字时,陆存野曲起手指,手动打了双引号,“最重要的是,他肯定会指出你自身的缺点和不足,认为你处理事情稚嫩,做出太多错误的选择,才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文件取自一三九寺'九寺六三衣
“你简直像跟踪我们,在楼下偷听了一样。”迟朔话里有笑语,陆存野方能判断出迟朔刚刚确实笑着看向他。
“像他这样的优绩主义精英,实在太好猜了。”陆存野说:“我猜,他是不是还跟你抱怨过,别人不相信他自己的努力奋斗,污蔑他是靠父母饭才有今日的地位,让他无奈又恼怒?”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越是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自给自足的,就越不可能关心那些比他们不幸的人的命运。如果我的成功是我自己努力实现的,那么他的失败一定是他自己的错。”陆存野说:“Michael Sandel对这些优绩主义者的评价入木三分,我早就知道裴忻是那种人,如果我没有出生在孤儿院的那段经历,而是一开始就由陆景抱养走,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裴忻和封隋,一个是空心纨绔,一个是傲慢精英,一个玩劣,一个谦逊,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一个知书达理有涵养,表面上他们天差地别,实际上他们是同一类人。”迟朔说:“我把这些事告诉他,只是为了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万一他将来想要阻止我做什么事时,这颗种子能及时发芽破土。”
“所以,我没有因此生气或感到悲哀,意料之中而已。”迟朔说:“光凭努力,就有用吗?”
“他怎么说的,我倒是挺好奇。”陆存野问。
“在高中时,我不该对校园霸凌忍气吞声,我应该向老师或学校领导寻求帮助,再不行也可以去网上曝光这些事,引发舆论效应,对父亲的残暴,我应该报警,或者向居委会或民政部门求助,勇敢地搬离家庭,被人贩子拐走,我应该伺机寻找逃脱的机会,哪怕随便揪住一个路人不放,也能有一线生机。”迟朔说:“裴忻很聪明,我不过是告诉了他大概,他只思考片刻就给我提供了这么多解决问题的对策,在他眼中,这些就是一个个的问题,不是宿命,既然是问题,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被问题解决。”
“那你呢。”陆存野担忧的看着迟朔,“在你眼中,这些是宿命?”
“我不知道。其实我有被裴忻说服一点,用宿命来诘问一切是懦夫,但是,用问题解构这一切,难道就是强者了吗?”
“当然不是。”陆存野激动起来:“你可千万别陷入到他那种优绩主义的陷阱里,也别掉进宿命论的怪圈里,前者是特权阶层给自己虚伪的镀金,后者是逃避的自我放逐,这些不是你的命运,也不是你不够努力,不够聪明能干,你已经很厉害了,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到了极致,像裴忻那种人,我觉得比封隋更恶劣,封隋一看就是烂果子,轻易不会去碰,裴忻是表皮光滑如新,内里却被虫蛀了,掏空了,自己还不知道,他的道德感是精英阶层的道德感,他的同情心是精英阶层的同情心,他打心底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身努力而来,他也确实用功刻苦,有才华和上进心,比绝大多数的平凡人更努力,但这些不是可以忽略特权背景给他的庇荫的理由,他心安理得地维护才华努力和成就的正相关,不去考虑阶层变量,就像他以俯视的导师姿态同情你,给你提出所谓的解决方案,也只是在维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