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青年壮将揍得累了,才托起浑身脏兮兮的吕蒙,拱手与孙策请罪:“将军恕罪,这小子曾是我别部兵卒吕蒙,两年前因作恶杀人,畏罪潜逃至今,望将军发落!”
孙策仔细打量吕蒙,体态健壮敏捷,目光精硕,虽被揍得伤痕累累,依旧脊梁挺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如何不算个猛士与……狠人?
还未等孙策发话,孙权的话音自一旁传来:“他绑我时,低语与我道别怕,他会帮我。我想,他非作恶多端者,昔年之事,或有冤情。”
暗中潜移至孙权身旁的周泰已将没有了绢纱蔽目的孙权背回马车里,驾着马车靠近孙策。
吕蒙抬起脑袋憨嘿一笑:“是啊。权公子配合可以,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尿裤子!”
孙权:“……”
“报!”恰是时,蒋钦自北驰骋而来,喜传:“禀将军,孙河已取京口,更替军吏,将军勿忧!”
听闻孙权声音,孙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又闻族弟孙河已取京口要塞,更是放心舒怀。
孙策目光瞥处,陈武率众部清理“战场”,清毁所有痕迹,让袁雄“凭空消失”。
随后,孙策又令蒋钦押解袁雄残兵离去处置,又宣吕蒙的姐夫邓当及吕蒙随他入府,处理那桩陈年杀人案。
众人先后离去,但孙权却迟迟未走,待人群尽散,便让周泰将马车行至驿道一旁,那里漆黑一片,依稀只能见有几个纤瘦的身影。
“练师?我们回去罢。”
孙权轻声呼唤,却只有谷利从黑暗中跑了出来,他急忙左右检查孙权有无受伤,愧疚而歉道:“对不起公子,我实在没有办法,步姑娘她推翻了烛台,屋子起了大火,我不得不……”
“没事。”孙权柔声安慰谷利,又向着漆黑的林中轻声试问:“练师,在生我的气?”
林中久久未有回应,周泰不免怀疑是否有人,欲提灯上前,但被孙权抬手拦住,射中袁雄喉咙的那箭出自练师的袖箭,他断定步练师在那里。
俶尔草木窸窣,一个身影从林中跑来,是满脸灰扑扑的月鹿,她跑至马车旁,怨嗔马车里的人:“当然生气!她连我都不理了,权公子你快劝劝她。”
今夜悬月如钩,光辉稀薄,偶有点点荧虫飞舞流连,却掩不住这片黑寂。
未曾犹豫,孙权慢扶着谷利下了车,独自向昏暗走去。吕蒙忘了还他绢纱,可这般漆黑的林里,便是睁开了双眼,又何妨。
他慢步浅移,直至身躯完全吞没在黑影之中,墨绿的眸珠迎着黑暗而去,依稀的、单薄的身影,离他愈来愈近,连急促又微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伤病久未痊愈,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陷入险境。我很怕,怕你不要命地护我,可明明你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
黑暗的那头长久沉默,未曾回一音。
孙权心头被牵动得厉害,悸如有刀割一般,他怕那里的姑娘落泪,尤其,是因为他。
“练师,起初是公瑾兄托付我照顾你,可我对你的担心,绝非因他之故。是我不想你涉险,是我不愿再见你受伤,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保护你的机会,可好?”
孙权颤抖的声音还未语罢,猝然被一股轻柔而炽热的力量冲击,那本无声的哽咽刹那近在咫尺,那每一丝颤抖的呼吸,都如千丝交织般,催得他的心脏如熔岩喷发,震如烈雷轰鸣。
步练师扬臂将他紧紧抱住,几乎快要用尽全身力气,不安地拥住黑暗里那可能转瞬即逝的一抹微光,像是要拼命留住冰冷乱世中的难得的半缕心安。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胸膛前的衣物,浸渗至里衣时,余温已散,化似冰窟里的一涌寒泉,触醒了怔神的他。
他忍不住攘臂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