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看到了当初在沅水河底的自己,“直到一千年、两千年,到后面的千千万万年,你都没有来。”
——是只要能来就好,只要是文玉就好。
“我……”文玉如鲠在喉,辩无可辩。
世事无常、死生难料,并非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即便作为天神,也不能妄想做万物的主宰,这也是她在殒身一事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看文玉的反应,郁昶摇了摇头,他要的不是她的愧疚。
最开始他想要自由,于是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定元锁,可后来就算没有这道限制,他也甘愿困守沅水。
因为他一定要等到文玉,一定要当面问她——
“为什么不来找我?”郁昶握掌成拳,可纵使是再如何克制,也止不住泪流。
此刻的他并非后来沅水之滨的白蛟王,只是当初在一个晨昏交替之时降生的、被人莫名其妙就取了名字的——郁雾失而已。
答案他已然知晓,可郁昶想听文玉亲口说。
“那时中洲钩吾山灵脉受损,地母不在其位。”文玉并没有刻意去回想,可那段记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我为保九重天、十方地的安危,便殒身于此。”
钩吾山,又是钩吾山,不过这话倒是和句芒所说的一字不差。
郁昶双手颤抖着,可宽大的衣袖却未曾有一丝晃动,就好像波涛汹涌的暗流往往也掩藏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下。
——他还真是有些嫉妒呢。
原本对句芒生出的那半点不忍顿时烟消云散,毕竟他与文玉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有些付出是理所应当。
“你不来找我。”郁昶略扬唇,讥讽地笑自己,“我便设法去寻你。”
横竖这场独角戏,他已然唱了千千万万年。
文玉闭了闭目,郁昶的笑容像是漫天的潮水扑将过来,令她无尽地接近窒息,却又在即将淹没她的时候骤然退去,垂眸看——
只不过沾湿小片裙摆。
她已经猜到了,那时江阳府的一切并非巧合,“这就是你主动找上周乐回的原因。”
若他只是好心而已,那不必破开定元锁,只积攒的功德便足够原地飞升了。
“是,你不来找我践诺。”郁昶如今心境已全然不同,可他还是想将当时的自己说与文玉,“你就去找你……报仇。”
他疯了,早在沅水的冰凉一遍又一遍地淌过身体的时候,他就疯了。
某些恨意转变它的反面,秘而不宣的心事又催生出更为畸形的恨意。
就这样往复交替,几乎将他撕成两半。
“郁昶……”文玉张了张口,她能感受到他克制之下的癫狂,“”郁雾失——”
不知为何,郁昶总觉得文玉要说一些他不愿听的话。
“文玉。”他开始拼命打断,急促地说道,“我起初恨你,也不是没想过趁机杀了你。”
此言一出,文玉并不觉得惊恐,也没有任何后怕,她知道郁昶不会的。
“只是我总抱着万一的希望,你能够想起我的名字。”郁昶也没想到,当日白得的便宜名字,有一天他会如此喜欢,“就像现在这样。”
文玉怔愣着,她亦没想到,随口取的名字会叫他记这样久。
难怪当日在宋宅,她无意摘下了定元锁,促使他化出原本的样貌,他会那般期许地对她说——
我是郁昶。
是我,郁昶。
你……不认得我?
可面对什么也不记得的她,那时的郁昶,是什么心情呢?
一句更甚一句的失落,就好像再如何美味的饭食若是冷掉,也会难以下咽。
“在钩吾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