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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三步之外。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不至于失礼,又恰好能让人听清言语。

“这梅,开得比宫里早些。”

沈知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侧的白梅,花苞莹白,缀在黝黑枝干上,确实已有零星绽放。

“地势高,向阳,自然早些。”她随口应道。

萧望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道:“北疆苦寒,少见梅花。偶有商队带来几盆,也活不长久。”

……示弱。

他气色似乎更差了些,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前世最后几年,那人已是九五之尊,眉宇间积威日重,却也会在深夜批阅奏折疲惫时,在她面前揉按额角,露出类似的神情。

今生萧望卿与那个雪地中的孩子显然不同,手握兵权,敢于宫宴上那般行事,可这股在她面前流露的弱势倒是一点没变。

有的放矢,沈知微向来吃软不吃硬。

“殿下如今回京,尽可细赏。”她淡淡道。

萧望卿收回目光,看向她:“京中繁华,确实与北疆不同。”

“人也不同。”

沈知微笑了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是不同。”

两人一时无话,小径将尽,前方是一处小小的六角凉亭。沈知微本欲径直穿过,萧望卿却停下了脚步。

“亭中歇息片刻如何?”他问道,语气算不上征询,却也并非命令。

沈知微抬眼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愈压愈低,似乎真有落雪的迹象。

她出来得急,并未带伞,若真下起雪,逗留亭中暂避也无不可。更重要的是,她察觉到暗处那道属于东宫暗卫的气息,此刻若断然拒绝,反倒显得刻意。

“也好。”她点了点头,率先步入亭中。

亭内石凳冰凉,侍女忙将捧着的锦垫铺上。沈知微坐下,萧望卿则站在亭柱旁,看着亭外景致并未落座。他身姿挺拔,即使只是随意站着,也自带一股收敛的锐气。

侍女悄无声息地退至亭外等候。

寂静再次蔓延,比方才并肩而行时更令人难耐。沈知微不是擅长没话找话的人,萧望卿更不是。

沈知微端坐锦垫之上,并未去看身侧伫立的萧望卿。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沉静而直接,不带丝毫掩饰,却也并无逾矩的冒犯,只是看着。

这种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却也不至于恼怒。

就在沈知微开始觉得石凳的凉意透过锦垫渗入肌肤时,身侧一直沉默伫立的人,忽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晃动的幅度很小,若非沈知微感官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只见萧望卿依旧保持着靠亭柱而立的姿势,但那双总是锐利的墨色眼眸,此刻却失了焦距,长睫低垂。搭在亭柱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竭力维持平衡不让身体倒下。

竟是……站着睡着了。

沈知微有些头疼,若非亲眼所见,她绝难相信,警觉如萧望卿,会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的姿态。

是伤后体虚,还是连日奔波劳累所致?

她看着他苍白脸上难以掩饰的倦怠,那双总是带着警惕与疏离的眼睛紧闭着,竟无端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与她记忆中那个无论多累多痛,都强撑着挺直脊梁的少年别无二致。

沈知微看着亭外愈加密集的雪幕,又看了看依旧沉睡的萧望卿,轻轻叹

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亭边,对候在远处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侍女领命,悄然退下。

不过片刻,侍女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件厚重的玄色斗篷,正是萧望卿之前解下放在一旁石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