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殿内,掌灯的宫人站着打盹儿,随风摇曳的烛火幽幽映照着君王年少的脸庞,尽管彻夜伏案,宇文琛却连一丝疲色也未曾表露。
通篇潇洒隽秀的朱色字迹明快展现了他在处理国事上的魄力,当前线战事如火如荼延烧之秋,他知道自己在乎的并不止于两国之间的输赢,他更深信,那远离核心已久的兵权,总有一天会再度回到他手上。
据梓潼回报的军情看来,叔孙谷鹰似乎首战失利,与向来以骁勇善战闻名的风疾厉单挑之后重伤而返,前去督军的司城维叶趁他卧床之际,即刻挟王命强行出任兵马总指挥。
司城家的小侯爷天生脑筋动得快,他深知遇上风疾厉这种人只能智取不可硬碰,故而命人勘查当地地势打算来个斧底抽薪之计。
他先以弱兵突袭风疾厉左右两翼再佯装败逃,将敌军主力引出之后以烟火为信连弩齐发,待第一波箭势已弱,山坳伏兵蜂拥而上趁其不备一举击溃,任那风疾厉再如何天生神力,仓皇之余终也难以幸免。
被流箭所伤的他在几位寨主及部属的掩护之下十分狼狈地逃出了琅琊军的攻击范围,司城维叶原想趁胜追击,可最后却在一名素昧平生的少年冷不防掠入阵中送上宇文琛的亲笔手谕之后,无奈鸣金收兵。
当时他不懂宇文琛为何要让敌人有喘息机会的理由,然而直到接下另一道命令之后,他这才明白王者的用心。
秋 ※ 之 ※ 屋
好容易出了御书殿,宇文琛摒退侍卫一个人漫步来到了太曦院。
昔日的东宫,今日的太曦院,几经人事变迁之后,星月不移的是那份自儿时便萌芽但却始终得不到响应的孺慕之情。无言探入眼下一片萧然冷寂,他不由得轻叹出声。
夜深了,大半的宫人早已入室歇息,摆手遏止了一路朝他跪拜的守卫,宇文琛轻手轻脚踏进了寝殿。
他知道他不该来,但他只是想看看他……探问他的伤势是否已然痊愈,探问这般冷的天候早晚可曾记得添衣?
总是聚少离多,总是有口难言,他们之间渐渐的,除了讨论政事稍显热络之外,曾几何时竟已疏远到只能嘘寒问暖--
那一夜藉醉向他表明心迹,可是到头来却只换来刻意的回避……为什幺、为什幺要拒绝他呢?他不在乎他是男人也管不了他们之间还裹着一层师徒的关系,他只知道他无法割舍过去那段幸福的日子,他只知道唯有跟他在一起,这一颗日夜惶惶不安的心才能够彻底平静下来--
伸手撩开薄幔,该是软热的床榻却一如往昔地冰冷寂寞……宇文琛抿起的唇角浅浅掠过一丝自嘲的意味,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落,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出声招来内侍,对方见他冷不防出现在此像是有几分惊讶。
「请问王有何吩咐?」
「太傅出去多久了?」
「还不到三刻钟的时间,说是难以入睡所以出去散散心……」
「身后可有人跟着?」宇文琛俊眼冷冷一抬,却听内侍语带三分保留道:
「太傅不让跟,让所有的奴才都在宫中待命……」
宇文琛负手而立踱到窗边漫不经心问道:「太傅往哪个方向走?」
「似乎是朝东城废墟去了。」
东城废墟?
那不正是前朝白王自焚之所在?师父身上带着伤又跑去那里做什幺?
下意识握上窗棂的手缓缓扣了紧,少年君王若有所思的脸庞,写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秋 ※ 之 ※ 屋
不若气派巍峨的琅琊王宫,在内城与外城之间,一道被岁月埋葬的历史痕迹静静地躺在一隅--
是夜,天空悄悄飘下白絮,沐雪移动的单薄身影不见犹豫,默默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