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结印的动作不停,甚至到了刻板的地步,而他的脑海中却猛然浮现出一些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片段——
荆淮。
这个为众生而死的、所谓“世间绝无仅有的圣人”,他却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知道他的私心,知道他圣人面具下的阴暗,更知道他对庄绒儿的恶心的觊觎!
年少时的千目林中,水珏曾抓住被庄绒儿附身过的蝴蝶,欲将其尸首制成秽物,用以捉弄、恐吓庄绒儿。
此前他的恶作剧已经持续过多次,但从未成功过,那一回他从鬼姥口中听说了庄绒儿儿时为蝶使落泪的事情,因此起心动念。
而那同样也是他见到荆淮的第一面。
那人投向他的,俯视的、微妙的目光,带有某种冷淡的鄙夷,他现在好像还铭记于心。
伴随着那道目光一同向他刺来的属于那人的剑,叫他无法不松开对蝴蝶的桎梏,落荒而逃。
被剑芒反射出的他自身的稚嫩和卑劣,在一段时间内都成为笼罩着他的心魔。
那一天他已经在他师兄弟们的称呼中知道了那人是谁,他是名号响彻天下、正邪两道无人不知的少年天才、天阙宗宗主爱徒,荆淮。
而水珏确信,他讨厌这个人,自始至终。
包括与他如出一辙的赝品,也一样惹他厌恶。
百年前的无数次交锋成了不值一提的插曲,而他见到荆淮的最后一面,是在摧寰谷的谷外。
他自己出现在那里,是为了见庄绒儿一面。
那段时日她近乎消失了一般,鬼姥门下那个名叫祸心的巫女告诉他,庄绒儿是正在受罚,而她受罚的原因正是与天阙宗的正道弟子们走得太近,惹了鬼姥关她禁闭。
所以,这个守在摧寰谷外的“正道之光”,就是那个与庄绒儿“走得太近”的人吗?
他压制不住内心猛然窜起的暴戾,和荆淮打了一架。
他是主动出手的那一个,而荆淮毫不惊讶,只是沉静接招,点到为止。
他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丝毫鄙夷或不屑,但水珏知道,这不代表他肯正眼看他了,只是代表他更能装了。
他自己看似没有在打斗中居于下风,可全程,荆淮都一手背后,只以单手对抗他的攻击,甚至不曾拔过剑。
水珏力竭远走的那一刻曾麻木想过,也许荆淮要像抢走那只他本能手到擒来的蝴蝶一样,抢走和他一同长大的庄绒儿了。
但不过几日,那人的死讯已传遍大江南北。
……
摧寰谷一遇水珏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只是想着,荆淮终于再不可能压过他了,可他好像,也永远没有打败他的机会了。
……
“呃啊……”
饱含痛苦的呻.吟声从后方传来,将陷入回忆的水珏唤醒过来。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缝间居然流出了鲜血。
每一次结印都失败了,他不被允许穿梭回洞窟的空间之中,而这似乎才是常态。
他一开始成功跻身其中,倒不如说是被放进去的,而对方放他进去的目的正是让他把水芜二人带走。
此时此刻,发出声音的人正是水芜,只见她半坐起来捂着后脑,好似正经历着什么剧烈的疼痛。
水珏心中一惊,他俯下身探向水芜的脉搏,慌忙将人揽抱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水芜的天分不足、生来有缺是怎么一回事,此刻她的表现明显和旧疾有关,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饶是如此,面色惨白的水珏仍在原地停留了数秒,随后才飞身而起,向着遥遥天边的一头黑鹰而去。
他得尽快回到魔域,为此,只能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