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眼里,女儿自小便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分不清轻重,比如说升高中那年,不少和她一样进入重点高中重点班的人趁暑假都开始预习高中课程了,她却想着去养兔子。
“你能不能拎拎清,做想做的事情?你先想想你该做的事情吧。你毕业几年了?还当自己在象牙塔吗?做什么白日梦想家的梦呢,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也不向上精进学业,完全游离在社会规则之外,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毁了你知道吗?你真以为清华是一往无前的通行证吗?”
她忍不住训诫来雪,来雪只轻蔑的看着容川,接着是一声哼笑,“你眼里,我是一个考上清华的女儿,你认为,清华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标签,也是你的。可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从来没认为清华是我一往无前的通行证,相反,那是我最大的牵绊。因为要考清华,所以和我有最强链接的只有学习,学习以外的,思想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情感上的,都可以轻易被抹灭……”
容川实在想要从这个她占弱势的话题中逃离,忍不住打断来雪,“你瞧不上清华,可你去拜托的那两人,哪一个不是名校毕业的?你在随意消耗你积累下来的优势和资源,说到底,是你从未真实的踏入这个社会,你不知道现在社会的残酷性,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失业吗?你……”
“社会的残酷性吗?你是想说统计局已暂停公布全国青年的失业率,现在的年轻人,哪怕学历优秀,也很难找一份稳定满意的工作,想说你给我铺设的道路从来是最稳妥的,而我还追求可笑的自由,简直是不自量力。可是凭什么?”
“……”容川注意到来雪的眼里崩出异常犀利的光。
“凭什么我们的人生,小时候要被成绩定义,长大了要被工作定义,凭什么明明是大环境的失调,却还要将我们的失利归咎于不够努力,而但凡我们偏离了你们规定的轨道,没做出积极向上天道酬勤的架势,就是要被批判的?”
“那你说说,你所谓的轨道是个什么?”容川颇为无力的问,她感觉越来越没办法跟来雪沟通了。
来雪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掷地有声,“
我,靠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别人添乱,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你就没有道理批判我。”
“呵。你真是太天真了。”容川决定无论如何要耐下性子掰掰来雪这离奇的价值观。
但来雪却没再给她机会了,接下来无论容川说什么,她都是迅速抢夺话头,否定她,批判她。
“做你的学生,你的女儿,都是很可悲的事。”
“卡耐基的成功学都已过时,你还要贩卖自己的?”
“为了证明自己正常去结婚去生子才不正常吧,你一定不离婚,非要我出众,但其实外人根本不在意。”
“你太自我了。”
……
*
赵只今作为旁观者,全程目睹了来雪跟容川的争吵,但至于她们是在哪个节点彻底爆发,脸红脖子粗的向着对方投掷出最猛烈的炸药,她却是异常懵懂,她只知道,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来雪,一点不冷静毫无理性可言。而来雪的母亲,则让她想起自己成长过程中那些个讨厌的长辈,势力又自我,他们非但一点不了解孩子,还会拼了命的贬低孩子的思想、灵魂。
“你怎么变这样?”
“我从来就是这样。”
到最后,容川已是心力交瘁,她看着来雪那张分外固执的脸,很想抬起手狠狠的戳她的脑门,甚至于打醒她,可她无法,她对自己有要求,她必须是温和的、循循善诱的母亲。
理性虽然还尚存几分,心里的气却四处乱撞顶得她心窝疼,最后容川没忍住,抬手直接掀翻了她旁边的书架。
书架上放置了太多书,砸在地上发出颇为笨重又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