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陈蓦最贪恋这一份慰藉,她长大的家庭和环境,父母经商,别的姑姑又或是舅舅,做学术、从政……在各自领域亦是拔尖,每个人都在向前冲,张口闭口满是有关明日的野心,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间,也都是板板正正地,并伴有时不时的敲打,要让你知道人生该以奋斗为准。
而蒋大佑关注的则是今日的每一餐饭,这个季节会有的节气变化,外太空未解的无穷尽的奥秘……并会带着她停下来感受生活里各种小确幸,她被这样的温柔打动,想着如果能有人永远这样守在她的身后,做她的后盾,该是很好。
他们之间更匹配的一点还在于陈蓦是个十分矛盾的人,她一方面是讨厌那种要不停向上攀爬为各种事务负责的生活,另一面,却更不能接受自己是平庸地躺在闲适生活里的存在。言而简之,陈蓦有把父母产业做强的企图心,但能容忍她这份心的绝不会是家里给她介绍的那些个对象,而蒋大佑则恰如其分的符合她的需求,她喜欢他,他能支持她做事业,还能让她偶尔停靠享受几丝恬淡。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蓦再无心去享受蒋大佑给的恬淡了。
是在那场凶猛的疫情之后吗?公司经营每况愈下,她忙得焦头烂额,想找蒋大佑倾诉,对方却捧着一尾刚从花鸟鱼市场淘来的鱼,欣喜地向她介绍说他最近正带着陈恩洱一起玩一款叫做潜水员戴夫的游戏。
“这游戏很好,能认识不少鱼类,我们今天买的这条就在游戏里出现过,叫……”
陈蓦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对,“别跟我说了,我不关心。”
是的,她不关心了,不再关心上次回来蒋大佑有没有用应季的春笋为她熬一锅浓郁的鸡汤,也不再关心他在玄关处、客厅里、厨房、衣帽间、卫生间为自己贴心留的每一盏小夜灯,她更关心的是公司的现金流、订单量、成本控制。
陈蓦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找一个在经济上相当,目标上也对齐的人,她发现,她跟蒋大佑的合拍只在顺遂时,历经坦途便见裂痕,她没有信心修补这裂痕,也不愿意逼迫蒋大佑做改变,不如索性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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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蓦在并不愉快的近日回忆里打转了一圈,蒋大佑则仍是伫在原地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陈蓦叹了口气,哀怨地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问:“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怎么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蒋大佑不明白陈蓦这番话是何意义,他的一双手和心都悬在空中,转而无声、茫然地望向陈蓦。他仍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听凭发落。
陈蓦:“你知道吗?有天我听车载广播,发现一档音乐栏目除了做线上带货外,业务还拓展到了线下旅行团。还有,我们家附近的那家本来只做水饺的餐厅,也开始卖一些特色菜了。大家都在依据形势拓新又或是妥协,可你的梦想却还只是我们这个小家。”
蒋大佑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问:“你是希望我去公司开始跟着爸爸学习管理吗?”
岳父岳母曾提过,让他参与进公司业务里,陈蓦虽未明示过,却也总说身边没个可靠的能抗事的人,哪怕是只能帮她在各个饭局上挡个酒也是好的。
陈蓦摇头,“我没有这个指望,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觉得……我们虽然互补,却并不是真的合适,或许换个方式说,比起有人填补我的缺失,我更希望有人能跟我一起往前冲。”
“可是我们不一直很好?”蒋大佑不明白。
陈蓦却再一次摇头,“真的很好吗?关于恩洱的教育问题,我们有达成过一致吗?你倡导快乐教育,可快乐能为她之后的没有能力买单吗?还有我父母对你在事业上的期许,以及你父亲对孙子的执念,这些问题我们避开不提,却成了扎在心理更深的刺。以及最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