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巫厌有两三日都没见着李知野。
一来军中事务繁杂,少不得他这位将军去处置;二来圣山上炮火声渐歇,想来……这场纷争,终于要有个结果。
巫厌靠在竹制软榻上,伸手将盖在腰间的薄毯往上拉了拉,闭上眼、收回了放到圣山上的目光。
这时候,头顶的阴影动了动,巫厌睁开眼就看见那个名叫二饼的小士兵,正在努力挪动着伞盖。
说是士兵,其实巫厌觉得他更像是李知野的小厮,且年纪并不大,看着就十一二岁。
“公子,”二饼腼腆一笑,手上动作却没停,“日头高了,别晒着您。”
这软榻和遮阳的大伞都是李知野抽空找人送来的,说是他成日憋在帐中,对伤口恢复也不利。
于是不仅送来了东西,还送来了二饼和——现在趴在软榻边,懒洋洋晒着太阳打着盹的小狗甜心。
巫厌笑笑,没解释什么,但二饼挪动好伞盖后,看他脸色苍白、唇色全无,还是忍不住添了一盏:
“公子,您喝口茶。”
说完,小孩就小心翼翼捧着盖碗递到他手边,还嘀嘀咕咕解释了一道,说茶里添了许多滋补的东西。
汉人总喜欢将各种药料添到茶里去,以食入药,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法门。
而且比起大人,巫厌有些偏爱面对着孩子,他们目光澄澈、喜怒分明,最重要——
眼前这个小士兵,总让他想起曾经,想起那个努力跟着师父学习蛊术的自己,还有自己那个坠落悬崖、至今生死不明的小徒弟。
不过已经过去太多年,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巫厌长叹一口气,瞧见二饼满脸担忧,又浅笑着找了个话头:“你家少爷呢?”
“啊,”二饼立刻站得笔直笔直,“少爷……咳,将军他去马场了!”
“马场?”
二饼点点头,“韩先生派人去请来了地方上的仵作,要细看看军马呢。”
地方上的仵作?
巫厌了然,嘴角牵了牵:那便好。
汉人蜀府的这些仵作常与附近的苗寨来往,也算是知道蛊术,那蜮蛊制得粗浅,想必难不倒他们。
小将军的身份在这,他闲聊一句后就不再多问,将茶盏递还给二饼,重新阖上眼睛:“你去忙吧。”
二饼点点头,相处两日知道他这是要阖眸休息,便替他拉高了薄毯,静静退到远处。
而隔着中军和后营的军马场上,盛晗和韩铭两人正聚在马槽边,认真听着个枣色官袍的人说话。
而李知野坠在他们后面三五步的位置,正与一个蓄着三撇山羊胡的黑瘦老头聊天。
相较前面两位先生愁眉紧锁、满面严肃的模样,李知野倒和这位老爷子相谈甚欢,时不时还发出些笑声。
不过他也没能乐多久,又走了几步绕到水缸附近,忍无可忍的军师终于大声喊了李知野的全名:
“要听就认真听,要不就闭嘴滚远点!”
李知野一缩脖子,冲身边的老头做了个手势,拉着人一起走远后,才小声道:“冲我撒火呢……”
“毕竟是黑蜮蛊,”老爷子笑着摸了摸胡子,“盛先生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李知野撇撇嘴,倒没反驳他的话。
刚才地方上的仵作一来,都不用验,只用一眼就瞧出来他们的战马是中了什么蛊,并将那蛊的名字、由来,发作后的症状一一道了个明白。
军师他们觉着要紧听得认真,但李知野却不太以为意,毕竟——他们短时间内也学不会蛊术,更不可能变成什么驭蛊的高手。
在这分析半天,最终的目的不还是要找出幕后凶手,若对方不愿给出解药,那就要干仗。